我的第一个小提琴老师姓李,个头矮小,嘴大唇厚,牙齿七扭八歪,说话结巴,外号“李结磕”。人虽矮小,教孩子们学琴却很有一套,每周一课,他只示范一遍,学生们听过后便记在心里,回去练好下次再来时,要拉得八九不离十才可以开始下一课。那时没有录音机,我们的耳朵被逼成了神耳。
那个年代,老师教学生分文不取,我第一次到老师家时,发现他家很小,一贫如洗,只有墙上挂满了学生们演出的照片,一个节拍器站在桌上左右摇摆着,有条不紊,像催促着什么,我瞪着好奇的双眼,等着前面的学生汇报结束。
轮到我了,我打开乐谱,开始拉琴,初学阶段老师对音准要求极高,过了这个时期,最重要的就是毅力,上他的课对我们是一个挑战。很多孩子因无法每周完成作业,不敢再去,便自动淘汰了。
冬天到来时,最初一起学琴的三十个学生,只剩下了三个。这个时候,李老师开始认真栽培留下的人,偶尔,有人拉得令他满意时,他也会咧嘴一笑,露出东倒西歪的牙齿,灿烂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像一颗没长好的向日葵。
儿时练琴,始于一个叫做“霍曼”的练习册。第一册开始时,只是反复在第一根弦上练习,那曲子叫做“晚间散步”,这一散步就整整散了一个多月。音乐激发了我的想象力。就像舞蹈,音乐用她自己的语言讲述故事,不同的人在里面听到不一样东西。
反复不停地在一根弦上拉锯:咪咪发发搜,啦嗖发,宛如锯木头,锯得家人心如刀绞,惶惶不可终日。我姐曾经为此多次抗议,说我一成不变的噪音正在将她逼疯,她端着一瓢凉水追得我满屋逃窜。
不愿打扰家人,约了一个琴友,来到小公园,站在树下一练就是一个小时,蚊子摆出吃人的架势,但我全然不在乎它们把我当做饕餮的目标。内蒙古的夏天,天空湛蓝透明,微风习习,野花开放,小鸟欢唱,天空下小小的我心中充满莫名的欢乐,仿佛长了翅膀飞向远方。
学校在停课,拉琴的人却乐在其中,畅享在音乐的世界里宛如一只快乐的蝴蝶,“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蝴蝶找寻未来和希望,甜蜜忧伤各自参半。
现在,我才理解了人们说女孩子要富养的道理。学习小提琴,使我从一个下里巴人变成了阳春白雪,其实我一直是下里巴人,但是音乐是我有了错觉,拉琴使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公主,而不懂音乐的男人都是七个小矮子。这种幼稚的想法保护了我的一生,曾经的女友问我,你怎么年纪轻轻能对帅哥的追求如此淡定,我答,我哪里是看透了爱情,我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公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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