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南侧的阁楼下连着一张厚重樟木的梯子。与阁楼相连的是东侧的大房。大房西墙相连着一间小厢房,约5平方米左右。小间南侧外墙有一个木栅带双开的油纸小窗,西侧内墙是木栅的大窗。西侧内墙外是带南侧门的相同见方的小厅,小厅北侧与大厅相连。
阿花的婚房布置在小厢房。门正对面是一张新做的镂空雕花红油漆画的木塌床,土黄色的蚊帐布挽着别在了床边的挂钩上。床顶幕布是一帘红布的花球。床尾与墙相隔的间隙,40公分见宽,是一帘棕色粗布的门,门后是起夜解手的桶。
婚床尺寸长205公分,宽145公分,高260左右。床顶没有装饰封盖。床里侧正中间是一横实木的板,板上是放两个随嫁木箱的地方。随嫁的床头柜没处安放,贴墙摆在了小厅里。
新婚第二天一早,阿金煮了一碗猪肝面线来到房内,看到蚊帐还放着,小两口还未起床,直接一碗砸在了地板上。这也是阿花回门的日子。
那时的婚俗,新婚的夫妻,在未怀孕的时候,妻子不能常住夫家。同房一天或两天,妻子就得回娘家去,然后再过一段时间,由丈夫上门叫,再过来。否则,会被视为放荡,会被耻笑。在干农活的间隙,地里的新媳妇,总要被同村人谈笑。
阿花很守规矩,一回家,就回好久,阿文不去叫她都不回婆家。结婚三四年才怀上孩子。先她嫁到同村的发小,结婚五年了,肚子还没一点动静,一度让婆家怀疑是不生蛋的种,后来跟阿花差不多时期怀上,才没被休。
(四)
生了孩子后,阿花就住在了婆家。第一胎生了个女儿,阿红。那是1979年,改革开放第二年秋。秀儿操办了孩子的满月宴,请了阿花娘家人,用了家里仅有的米和面线。
那时候的人,做客吃桌都很讲究,基本上只吃一半,然后给主人家剩下一半。生活物资紧缺的年代,这是对彼此的善,同时也给主人家留下口粮。请客的饭菜,虽也粗糙,但是对于主人家来说,也算是过年才能吃一次的牙祭。
阿花生完孩子不久。阿兴经人介绍,也讨了个媳妇。婚房还是在小厢房。阿花将婚床腾了出来,让给了阿兴结婚。小家庭在外面小厅搭了个小床,挤在那里。
生了孩子,阿兴又讨了媳妇,家里的生活越发的困难。大锅粥,稀得捞不着米粒。阿红小,不懂事,老哭。阿花每次去打饭,都只剩下一些汤水,地瓜干或者米粒都少得可怜。一次,阿花抱怨了几句:“一家人都是饿死鬼,啥都不剩,就不知道给小孩留点吃的吗?”被秀儿听到了,直接骂了回去:“那都不能吃吗,那得吃山珍海味吗?我们家可供不起。”然后甩脸色。阿花委屈地端着那稀得不见米的地瓜渣的粥水,然后抱着阿红在小巷子哭了起来。
生活很艰苦。阿花很能干,也很能吃苦。嫁了个阿文,说是萍姐许过愿,在他16岁的时候,办个十六岁生日宴,却没有办,于是开始患上了疯症。别人说是村里的神明要找他当僮乩,也有说是发大愿没达成,被阴魂缠身。秀儿认为他是在发神经,有精神病。
阿金的疯症也偶尔发作,发作时,总会四处乱跑,一次还跑着去跳水库,被阿花给拉了回来。疯症犯得严重了,还需要绑在椅子上。年纪越大,越严重。后来关进了精神疗养院强制治疗一段时间后,长期用药控制。
(五)
改革开放后,阿文跟着邻村的师傅学泥水的手艺,那时候29岁。刚开始没工钱,后来一天工钱五分钱。
不久,阿花又怀上了。好吃懒做的阿文,啥也帮不上忙。缺衣少食,又照看孩子,还得出工上工分,忙上忙下,焦头烂额。在过度劳累后,孩子没保住。痛苦也只是自己默默受着。
第二天又爬起来,到地里上工分。
隔年,又生了一女儿,阿霞。那是农历1982年的冬天。泉州的天,大量降起了霜,晨起的水库还结上了碎冰渣子。生完孩子的第二天,秀儿对阿花不管不顾的,阿文也像个愣头青啥也帮不上忙。所有洗刷的活,还是得阿花自己上水库边做。然后继续上工賺工分。
生完孩子,娘家人,过来看望。满月的时候,阿花想着要回请娘家人,却被秀儿讥讽地拒绝:“请什么请!生个女子,有什么好请的!你家那么有钱吗?生了个宝贝吗?”
阿霞出生不久,村里就开始了分田。阿花,提出了分家。自己经营自己的天地,起早贪黑,虽也艰难,却也过得舒心。
阿花的父亲阿财,虽然是个粗人,脾气也很差,但是对仅剩的女儿也是很关心和照顾的。经常接济他们。阿花娘家离海边也近,不上工的当子,也可以到海边捞点还货。
合作社的时候,阿财也是社里的主要队员,主管仓库物资财务。那时候阿花才十几岁。阿财是个正直的人,看到村里的那些干部总是挥霍着社里的物资,看不下去,也不同流合污。有一次被几个带头的叫人闷在巷子里爆打了一顿。从此,不大敢去社里,让阿花顶上了他的空缺。
阿花也正直,但是懂得变通。反正别人开小灶煮大锅饭,喊吃就一起吃。分发什么东西,该拿就拿。对合作社社员分发物资,尽量做到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从阿红出生开始,只要一下大雨,阿财总要连夜提着燃油的灯,穿着厚重的蓑衣,走十几里的路,赶过来看看她们娘俩有没有被雨淋着,生怕陈家那老房子倒了。每次他出现在东侧的后门上,阿红总会被他那装束吓哭。
分家后,在娘家的帮助下,阿花在房子后面的空地上,盖了石块和土坯的两间房子。从此一家人搬上了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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