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某个下午,先生开车送我去医院做一年一度的体检,说好他开车送我去,我自己坐地铁回,因为医院在市中心附近,很不好停车。
从我家小区出来,大概不到一百米,就是地铁站,中途换乘一次,到医院门口下。加起来总共八、九站吧,坐地铁还是很方便的。之所以让先生送我去,主要还是我想在车上睡一会儿,这午睡的毛病,很难改。我们在两点差一刻时出门。
一路很顺畅,40分钟左右就到了医院附近。我开始准备下车要拿的东西,突然想起了手机。“哎呀不好,手机好像忘带了。”一路上我要么跟先生说话,要么打着小盹儿,就没有看过手机。
包里胡乱翻了两遍,没有。座位上也没有。心里一阵慌乱。“真的忘带了?”先生半信半疑地问。
“嗯……,真的忘带了!”我想起来了,手机在家里充电呢。我想出门前把电充足一点。因为充电,没有把它跟包包放在一起,出门时被别的事一打岔,就忘了(前不久还刚刚犯过类似的错误)。关键是现在才想起来。“回去拿吧,没有手机肯定不行。”先生果断地说。
我不想跑来跑去地折腾,而且,时间恐怕也来不及。“等等,等等,你开慢点哈,让我好好想想……”
我慢慢冷静了下来,脑筋开始飞速旋转。我带了身份证、医保卡、公交卡,还有一百多元的现金。除了手机,其它该带的都带了,关键是医院能不能进去……
我觉得可以试试看。
听了我的分析,先生松了口气。“其它东西都带了就好办,医院和地铁应该可以刷身份证,”先生说,“这样吧,我找个地方把车停下,跟你一道去医院,你能进去我再走。”
我也是这个意思。本来可以不劳烦他停车的,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停车好难,一年比一年难。疫情发生后,医院附近的马路边停车位全部取销了,周边小区也不再让外来车辆停车,付费也不行。医院的停车位更不要想了,估计上午一开门,就差不多满员了。绕着医院周边兜兜转转,20分钟后,终于在500米开外的一个写字楼的地下车库,停好了车。500米就500米吧,迈开大步心情忐忑地往医院赶。要是坐地铁过来,地铁出口就在医院门口。要是坐地铁过来,进站时就会发现手机没带,回家拿手机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后悔晚矣。医院的防疫措施严格得吓人,进医院的通道绕来绕去好几个来回,有两个关卡,核两次健康码,门诊大楼的墙壁上醒目地贴着《请出示健康码和预约信息》的提示。我有预约,可我没带手机,没法出示预约信息……难不成现在没有预约,就不能来医院看病了?我一边排队,心里一边犯着嘀咕。
还好,工作人员没有真的要求出示预约信息,两个关卡都可以刷身份证通过。首战告捷。先生目送我进入挂号大厅,忙他的事去了。剩下的就看我自己的能耐了。挂号大厅熙熙攘攘,排队挂号的队伍弯弯曲曲,缓慢地挪移着。因为出来得早,尽管在周边找停车位花了不少时间,我还是在约定的3点之前挂上了号。挂号费中,有21元不能从医保卡中直接扣出,要另外支付,匪夷所思的规定,一直如此。还好我钥匙包里放了一百多元的现金,放了很久很久,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剩下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我今天只是来医院开体检的检查单,预约检查时间,当天做检查是不可能的。医院生意太兴隆了。这不,尽管我有预约,候诊还是等了足足一个小时,而医生给我开单,只花了几分钟而已。
检查费用全部由医保卡支付,很顺利。出了医院,直接坐地铁回家。虽然先生估计地铁站可以刷身份证,但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果然,在地铁站安检口,我被拦了下来。“这里不能刷身份证,只能刷手机。”年轻的安检小姐说。“那怎么办?我没有带手机。”“您出去右转,到服务中心用身份证登记一下。”
我舒了口气,登记就登记,只要能让我上地铁就行。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是个胖小伙,我说明了来由,他接过我递上去的身份证,在电脑上操作了两下。“您这不行,我们电脑系统只能查看60岁以上居民的身份证及相关信息。”“不是说过来登记一下就可以的吗?”我指了指安检那边,疑惑地问。“我刷不了您的身份证,看不到您的核酸检测信息,登记也没有用。”核酸检测信息?我愣怔了一会儿,灵机一动,说:“我是刚从医院看病出来的,医院都刷了我的身份证,让我进去了,说明我的核算检测没有问题。”说着,我拿出医院的挂号单,预约的检查单给他看,证明我是刚从医院出来的。他看完我的资料,迟疑了片刻,然后用步话机把情况汇报给了他的上司。
看来有戏!我在心里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点赞。不一会儿上司来了,是位三十不到的女同志。她又煞有介事地听了一遍同事的汇报,草草看了看我的资料,然后把它们递还给我。
我满怀期待地看着她。“这个不行,除了核算阴性证明,其它都没用。”她摇着头,面无表情地说。我这个气呀。“怎么不行呢?这些资料证明我刚从医院出来,对不对?进医院检查非常地严格,医院能让我进去,证明我核算肯定是阴性的呀。”我忍着心中的不快,申辩道,并奇怪他们的木鱼脑袋怎么都这么不开窍。
她诡异地笑了笑,说,“那不一定。”我不解地看着她。她撇了一眼四周,压低嗓子,唯恐除我之外的旁人听见似地说,“因为医院也可能给熟人开后门。”“开后门?”
我又好气又好笑,多大点事,至于吗?但转念一想,她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国人办事,喜欢讲人情讲关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开后门,为什么扫码这一块不可能呢?
他们想得够仔细的。可我不甘心,因为我知道我是“安全”的,我也没有开什么“后门”。然而我无法证明自己。我只好说:“你说的这种情况是特例,你不能把每个人都当成特例吧?”
“我也没办法,我只能按规定办事,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说完,她眼睛还向头顶上的摄像头瞟了一眼。看她公事公办、油盐不进的样子,我火气真的上来了。“不要动不动就规定规定的,规定也是人制定的,就不能灵活一点吗?就不能多为老百姓着想一点吗?你们为什么不搞个身份证扫码呢,那么多地方都可以刷身份证,你们地铁倒不能刷。这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啊。”
我连珠炮地发问,加上音量有点高,有几个路过的乘客围观了过来。其实我是特意说给摄像头听的。“这样吧,我让人陪您到医院去刷身份证,只要看到核算检测结果是阴性,我们就放行。”
女上司息事宁人地说,表情明显缓和了下来,眼神甚至有点恳切。
“太折腾了。”我余气未消。
“这样,您要是放心的话,您把身份证交给我们,我们去医院给您刷,您就在这里等着就好。”
“不行不行,”,我也连连摇头,“不是我不相信你们,但身份证不能离开本人,这点原则我还是有的。”“唉,我已经让步了,要是您还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了。”
女上司苦着脸说。
看她的样子,我知道再坚持已经没有意义了。其实,站在她的角度,她也没有错。尽管她的解决方案有点折腾,毕竟能解决我的诉求。于是,我无奈地在她的另外一个同事(现场巡视员)的陪同下,又回到医院大门口。快五点了,医院门前的长蛇阵队伍已经不见,负责扫码的工作人员只剩一个,东张西望地也准备撤了,再晚几分钟,这里也扫不成码了。
医院工作人员一看我们的架势就明白了来意,看来我这种情况不是个例。认真地看了扫码机的扫码结果,巡视员小伙子点了点头,把我送回车站,让安检人员放行。
终于坐上了地铁。回到家里,先生听了我在地铁站的遭遇,连连说:“想不到地铁站居然不能刷身份证。”“也许地铁的站点太多,全部配备身份证刷码机,成本太高了吧。”我说。
回来的路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那你就坐个出租车回来呗,何必跟人家起争执,胡搅蛮缠的。”
我,胡搅蛮缠?
刚刚发生在地铁里的一幕从我脑海里掠过……“嗯,也许工作人员会这么认为吧。”我有一点点沮丧。
沉默了片刻,我若有所思地说:
“但我觉得我有道理啊,所以我才去努力争取的,而且我成功了!”这么一想,我很快又转悲为喜。
“看来没有带手机,也不是那么可怕。”最后,我得意洋洋地总结道。先生看着我,把头摇得像货郎鼓,脸上则是一副“你无可救药”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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