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进行中（11）】——善良要有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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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咱睡眠心理中心，来访者碗豆小姐诉述着她辛酸的往事。

豌豆小姐说自己是个感性的女人，虽然受过高等教育，但骨子里传统思想特别严重。

从小，她就用“妇德”来要求自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仁义礼智信”、要“温良恭俭让”，要“忠孝勇恭廉”。

生活中，她或许会有些小缺点，但品性上的大毛病是没有的。

在旁人眼里，像她这样一个乖乖女，收获一份不错的婚姻、成为一般人羡慕的对象，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曾经，在工作顺利、婚姻甜蜜时，她也常常自得地想：“那是我应该得到的啊，因为我活得三观正、努力上进，付出过很多的努力，付出不就应该有回报么？”

年轻的时候，我们的确很容易把一切所得都视为理所当然。直到命运给我们来一记重拳，很多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感情才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而命运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出其不意地耍你一把流氓啊。”

豌豆小姐和山楂先生相识之前，经历过一段恋爱，起因是她发现男友劈腿了。发现真相后，她痛骂了对方一顿，摔了电话，从他世界里消失了，跟他再无联系。她想，以后找老公，说啥都不能找个喜欢玩暧昧的。

一年后，她遇到了山楂先生。山楂先生礼貌得体、能说会道，原生家庭富裕和睦，是她一直在找的“菜”。就连介绍人都觉得豌豆小姐和山楂先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豌豆小姐偏内向、身材娇小，需要来个长得高高壮壮、会调节气氛的；豌豆小姐家庭条件一般，需要找个经济条件好点的，而山楂先生也需要找个学历高一点的、工作稳定一点的老婆。

恋爱时，豌豆小姐还是留了点小心思，常常验证山楂先生说的话、做的事是否和时间、地点、逻辑能对上号，当然，她用的是不着痕迹的方式。山楂先生诚恳的表现，让豌豆小姐感到很欣慰。

谈恋爱时，两个人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中间不乏几乎所有情侣都会经历的鸡零狗碎的矛盾、分分合合，但每一次闹分手，都让两个人更坚定了要和对方在一起的心。

终于，两个人开始谈婚论嫁，双方父母基本同意。

豌豆小姐的母亲因为山楂先生在离本地车程两小时的另外一个城市上班，婚后只能跟自己的女儿两地分居，所以对这门亲事有点微词，但她终究拗不过豌豆小姐的坚持，同意了。

豌豆小姐和山楂先生开始装修房子，筹备婚礼。那时，两个人的心情都很迫切，他们满心欢喜地期盼着未来。

是啊，爱情、房子、车子、事业，他们样样不缺，样样过得去，如果两个人未来肯一起并肩奋斗，一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只可惜，婚后，很多现实问题就来了。

豌豆小姐每个周末都期盼着山楂先生回家来与她共度周末，山楂先生的确也很想念他，每周末一下班就马不停蹄往市区赶。只是，尴尬的是，每个周末跟着山楂先生回来的，还有他的父母。

对此，豌豆小姐无话可说，公婆来儿子儿媳家天经地义，她一个做媳妇的，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为了家庭和谐，豌豆小姐尽力做好一个媳妇的本分。公婆来了，她买菜、做饭、刷碗、陪看电视、逛街。

豌豆小姐内心里其实很盼望能和一周不见的老公单独待一会，可公婆在，她和山楂先生都不敢关卧室门，怕老人家敏感，说媳妇不待见他们。

山楂先生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父母看不得自己对老婆太好的缘故，当着父母面他都不敢跟豌豆小姐有太过亲密的行为。

当时，豌豆小姐在国企工作，她希望自己在工作上也能有所进步，所以每天都很拼。有时候，一天繁忙的工作下来，她坐公交车回家，累得都能在公交车上睡着，坐过站了都不知道。

结婚时，豌豆小姐的父母送给她一辆车，豌豆小姐转手就把车送给山楂先生开了。为此，豌豆小姐的妈妈感到愤愤不平，豌豆小姐自己倒觉得没有什么，既然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谁更需要这辆车就谁来开，没啥。

起初，豌豆小姐的公婆每周都跟着儿子来这个小家里住。每个周五，豌豆小姐都拎着一大塑料袋的肉菜瓜果、挤六点半的公交回家，每次一开家门，就看到山楂先生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豌豆小姐开始进厨房洗菜做饭、招呼吃饭，吃完饭以后，他们仨继续看电视、喝茶、聊天，豌豆小姐则负责在厨房收拾残局。

豌豆小姐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就是一个外人……不，确切地说，连外人都不如，她只是一个保姆，还是免费的。

这种日子过久了，豌豆小姐心里也觉得憋屈，她多次找山楂先生诉说。山楂先生开始时安抚她，后来没办法了，也跟着她一起做家务。

豌豆小姐有时候工作很忙，不能及时回到家给老公、公婆做饭，结果就被公婆指责说她不顾家。后来，公婆来得越来越频繁，来了之后就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检查卫生，要求豌豆小姐立即整改。

豌豆小姐在墙上贴了几张卡通画，公公看到，马上发作，因为买这套房子他当时是掏了钱的。

豌豆小姐的公婆何以如此呢？她公公年轻时发迹，赚了不少钱，在家里处于绝对强势的地位。婆婆呢？特别不舍得“用自己”，能有地方蹭饭的话，绝不会自己动手做。

最令豌豆小姐寒心的，是山楂先生的态度。

结婚后的某个周四，山楂先生的爷爷过生日，山楂先生要求她到场祝贺。豌豆小姐觉得很为难，因为周四有上级领导要来单位检查，领导之前就跟豌豆小姐打过招呼说这天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不许请假。

豌豆小姐向山楂先生说明了情况，但他很不高兴，说她是大孙子媳妇，必须得给点面子早点到场。豌豆小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坐班车赶到了山楂先生所在的城市。

她火急火燎赶到寿宴现场，却发现家里很多人根本没来，那一刻，豌豆小姐非常不悦，但她还是忍了。

大概是受传统观念的影响，那时候的她觉得一个女人还是得有个幸福的家庭，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如果家庭和事业产生冲突，她毫不犹豫把家庭放在前面。

在以后的生活中，豌豆小姐发现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某年，她升职换岗，原单位领导为她盛情送行，她死活推脱不掉，只好赴宴。而当时，她和山楂先生已经说好了要去公婆家吃晚饭。

她让山楂先生跟公婆解释一下，说她第二天早上必定回去见公婆。第二天，小两口刚到公婆家，就被公公一顿骂，说他们是“不孝顺的东西”。

公公说什么，豌豆小姐不怎么在意，但看到山楂先生根本不敢跟父亲辩驳一下，顿时心灰意冷。

那以后，公公的封建家长制作风愈演愈烈。他要求这对小夫妻每逢放假都必须要回老家看公婆，否则就把“不孝”的帽子扣他们头上。

豌豆小姐和公公的矛盾越来越多，随着她和公公的关系恶化，她和山楂先生之间的关系也越变越冷漠。最直观的表现，是两个人开始因为钱而争吵。

结婚初期，山楂先生把工资卡都交到了豌豆小姐手里，可后来，她发现，山楂先生从她那里拿走的钱，比他给她交的家用还要多。到后来，几乎是豌豆小姐承担了所有家用开销。

两个人开始吵架，但豌豆小姐并不想离婚，她认为：经济基础决定话语权。她和丈夫的问题，主要还是两个人经济不大独立的问题。如果他们可以拥有一套完全靠自己的能力买下来的房子，不需要公婆的经济支援也能过得很好，那么，他们对自己的生活就能拥有更多的话事权。

豌豆小姐把这个想法跟山楂先生一说，山楂先生一转身就跟父亲商量去了。公公一听这话，怒不可遏跑来质问豌豆小姐：“你凭什么要我儿子和你一起买房子？！你配吗？！”

豌豆小姐直接就被骂懵了。

那时候，豌豆小姐已经怀孕。她再次发挥中国传统妇女宽容大度、吃苦耐劳的精神，对那些矛盾和分歧“选择性失明”。

孩子出生了，豌豆小姐的父母过来帮她带孩子，她和山楂先生的感情越发淡漠。她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估计他和孩子相处时间总计加起来不到一个月。”

豌豆小姐最终还是晃晃悠悠地走上了“离婚”这条路，也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夜不能寐的夜晚，多少个低头流泪的瞬间。

她心情长期低落，引发身体上的严重贫血。有段时间，她每天瘫在床上，像化成了一滩烂泥，认为自己可能重度抑郁了。

那段日子里，公公不停地怂恿山楂先生离婚，扬言说他儿子分分钟还能再找个大姑娘给他生孙子。直到豌豆小姐和山楂先生去办离婚手续，他也还是在电话里不停指挥儿子应该怎么做。

讲起那段时间的经历，豌豆小姐说：“后悔、不甘、愤怒、羞愧、恐惧……这些情绪都是真实的。离婚是一杯太复杂的酒，但我必须一饮而尽，死而后生。”

豌豆小姐黯然离了婚。因为双方没有夫妻共同财产，经济上两个人没有什么纠葛。孩子出生以来一直跟着她，山楂先生也同意归她抚养，两人的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

离婚以后，山楂先生基本不再和孩子联系，仿佛这孩子从未存在过一般。

她说，孩子因为从小没怎么接触爸爸，现在看来离婚对TA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但午夜梦回，想到一个人到底凉薄到什么程度才会把亲生孩子也彻底放下，她很自责，也后悔年少的无知。

离婚后的豌豆小姐自己凑钱买了个小房子，娘儿俩有了固定的居所，愿望实现一部分，她心神安定。豌豆小姐也逐渐告别了那个曾经懦弱的、委曲求全的自己，一步步走在新生的路上……

认真听完她的诉述，我进入沉思模式。

在诉述的过程中，豌豆小姐有意无意地略去了那些回忆起来依然能让她感到伤痛的画面，只轻描淡写地讲了几个看起来不至于造成两个人离婚的生活小细节，但已经够触目惊心，够让人心疼。

两个人刚结婚时，谁不是奔着繁花似锦的幸福而去的？我们哭着笑着闹着，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以为可以打败幸福路上埋伏着的小怪兽，却不曾想到：有些小怪兽，是我们自己的亲人或是伴侣的亲人。

或许，豌豆小姐并没有讲出事情的全部真相，又或者，在前段婚姻中她也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我相信：在我们这个国度，因为婆（公）媳交恶而散伙的婚姻，一定不计其数。

“我是长辈，你们小辈就得孝顺我”，这是很多中国式父母的想法。

长辈我们当然都要尊重、要孝顺，但人和人是相互的，长辈自己是否也应该有长辈的慈爱和风度呢？

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婆媳关系是一种不平等的人际关系，媳妇必须俯首听命于公婆，没有独立、平等的人格尊严，而现代家庭中，很多媳妇追求的已经是一种地位平等、互相尊重、互利互惠的人际关系。

现代夫妻关系也慢慢由传统的“依附型关系”变成了“平等互惠型”，公婆的传统观念自然而然会遭遇有较强经济能力和高文化水平的媳妇的反抗。

传统观念中，公婆一味地要求女方要融入男方的家庭。这种“融入”，本身就带点“客随主便”的强势范儿。媳妇作为“客”，是承担“主动融入”义务的一方，是被接纳的“客体”，其权利、感受、个人价值感是被有意无意地忽视的。

什么时候婆媳能以平等的心态和对方相处，将要求媳妇单方面“融入”男方家庭的观念进化成“双方互相融合”，或许矛盾会少很多。

为老不尊，凭啥要求子女尽忠尽孝？

豌豆小姐的遭遇，让我不由得想起土豆小姐的婚姻，她和前夫结婚后也有过那么一年挺甜蜜的日子，但孩子生下来以后，因为依赖婆婆帮自己带孩子，她必须要跟前婆婆住在一起。

婆婆有严重的“恋子情结”，疑心病重，动不动就对她破口大骂、挑拨离间，甚至不断把她的衣服扔出去。

婆媳关系恶化以后，婆婆甚至直接跟她说：“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主动退出，跟我儿子离婚。”她的前夫很“妈宝”，即使他觉得他妈不对，但一直不敢反抗，甘愿一辈子生活在自己母亲的控制当中。后来，她实在没有办法忍受婆婆，就带着孩子住回了娘家。

此举彻底激怒了婆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儿子离了婚，扬言要让他再去找一个听话、温顺的儿媳妇，他一一照办，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紧张的婆媳关系是中国几千年来的陋习之一，这种关系的起因与父母和子女之间缺乏界限感有关。

大多中国式父母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理念：“孩子是我的”。在他们的观念里，孩子是自己的附属物。他们活着、付出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所以特别喜欢和子女们“绑定”终生。他们没法忍受儿女的独立，一旦儿女成家，媳妇或女婿就被认为是“入侵”的外来人……这样的关系能和谐才怪。

我曾经的来访者，一位中国女性嫁到了荷兰。后来我问起她跟婆婆如何相处，她回答：“跟我的婆婆相处实在是太容易了！我与丈夫住在公婆的房子里，圣诞节时我们去看望公公婆婆。想不到婆婆坚决不让我动手帮她做饭，说那应该是她的事，我是客人，应该呆在客厅里吃点心、聊天。”

这位来访者在国内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她和前夫的关系正是因为婆媳交恶而破裂的。她跟我感慨：

“换前婆婆，我早就被扣上不孝顺的帽子了。在这边（指荷兰），我们很少听到哪家婆媳关系不好的。当然，只要生活在一起，肯定会有矛盾。婆媳矛盾可能无法杜绝，但一个彼此保持界限感、尊重个人生活空间的社会里，矛盾会少很多，情节也轻很多。”

需要强调的一点是，她、丈夫以及公婆之间，经济是独立的。她和丈夫的小家搞装修，搬去公婆家住了一阵子，她和丈夫都是给公婆付房租的，公婆也欣然接受。孩子出生以后，她都是自己做家务、带孩子，但这一切，她做得心甘情愿。

如果想要和谐的婆媳关系，公婆和儿子儿媳都需要独立的人格以及清晰的家庭界限。

中国有好多成年子女一面宣扬“我的事情我做主”，一面要求父母给自己买房买车带孩子。俗话说“端人碗，受人管”，若啃老时理直气壮，那被干涉就成了理所当然。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觉得清晰的界限感对家庭尤为重要，父母懂得割舍放手，过好自己的生活；而子女，也要明白成年人该承担的责任。双方互相尊重、扶持，才是一个家庭该有的模样儿。

话说回来，其实成年人的婚姻被父母反对在中国是很常见一件事，关键还要看你怎么处理。

谈到这里，我还有一位男性来访者真实的故事：他的爸妈都不同意他和大学同学结婚，说他大学同学无论是出身、长相、学历什么的都和他太不配，结果他平时那么寡言少语的一个人，直接就把结婚证甩桌上了，说：“你们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娶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生育了一双儿女，依然很幸福。

婆媳矛盾算是问题么？当然算，但如果两夫妻真的有一起走下去的意愿和能力，如果夹在中间的男人经济和思想独立、心智成熟，有解决冲突和问题的能力，那么，公婆喜欢媳妇最好，若不喜欢，其实并没那么重要。

很多时候，公婆对待媳妇的态度，往往是夹在中间的那两个男人默许的。

豌豆小姐的婚姻已宣告破裂，而她想跟无数个身处不幸婚姻的女性分享的是：

当一段婚姻给你带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当一份感情需要你失尽尊严、受尽委屈才能去维系，这时无论你内心如何的难以割舍，你都必须学会放弃。生活的历练会让你明白，理智和决绝具有改变的力量。

经过耐心的倾听、及时的肯定和必要的支持及简捷的疏导后，加之其本身的悟性特高。

豌豆小姐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清醒地认识到，我们追逐爱情、步入婚姻是为了获得更多开心和幸福。爱情和婚姻无非是你获得幸福的工具，而我们恰恰忘记了使用这个工具的初衷，最后被这个工具奴役、伤害得体无完肤。

有时候，我们像是在黑暗的隧道里行进，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尽头的亮光才会倾泻下来，那么，愿你在独自穿行隧道的过程中得到历练和成长，迎来有光的未来。”

【心理咨询进行中（11）】——善良要有原则

丁俊贵

2018年8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