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壹不
黑川雅之
黑川雅之是日本著名的建筑与工业设计师，被誉为开创日本建筑和工业设计新时代的代表性人物。
《日本的八个审美意识》这本书是黑川大师对“美究竟是什么”的自我剖析和探寻，也是他从设计中回归自我的哲学思考，读来给人很多启发和感动。
书中用八个汉字来阐述八个审美意识，分别是微，并，气，间，秘，素，假，破。这八个审美意识，既是各自独立的关系，又是通过一个又一个的不同侧面，将日本审美意识的整体犹如剖面图一样，在变换视点的过程中对相同主题的全方位表达。
日本的八个审美意识
以下是对书中八个审美意识的简要摘录：
1.微
微，细微处有神灵。
人们通常认为细节是整体的一部分，整体是个大概念，包含了细节。但是日本人并不习惯这种思维，他们认为个体中有社会，细节中有整体，并会尝试从细微之处来看整体。
微是日本思想的基石。“现在”中有时间的一切，“这里”有空间的一切，“个体”内有人的一切。这也是一期一会的精髓：眼下这个瞬间，与这个人的关系，就是值得珍惜的一切。
体现日本这一审美意识的例子是日本的城市，西方的观点是整体中有局部，所以城市是整齐划一的，现有街区后有建筑，但是日本是先有微观上的房屋，房屋集结到一起之后，形成了村落型的城市，日本人注重的是房屋和房屋之间的空间舒适度，是从个体出发，自然的衍生到群落。重要的是一户户人家，不管有多少个家汇集，形成的都是村落，家的增减改变不了村落的本质。
2、并
当每一个个体都拥有了对整体性的理解之后，他们所形成的整体自然也就能够保持和谐，进而打造理想的社会环境了，这就是并的思维方式。
单纯的把并列的、没有上下级关系的多个局部聚合起来而产生的和谐关系，这是并的基础。所谓席位事物的并列、聚合，绝非某个伟大的领导者带领下属及下属这种垂直的组织形态，其中的每一个人都保持着对等关系。
日本人喜欢并，从宗教信仰中可以看出。日本人信仰万神论，比如著名的七福神，是一个由诸神组成的神佛混合群体，包括基督教、佛教在内，日本人都各种宗教的创始人似乎也只是理解为千千万万个神当中的一部分，这在西方可能是难以理解的。根据柳父章先生的解释，日本人不太喜欢百分之百的去理解一样事物。
基于此，日本的价值标准也与西方不同，日本人没有原罪意识，而是表现为一种“没脸见人了”“在别人面前怎么好意思”之类的羞耻意识。日本人认为重要的是在意他人感受。
这样看来，日本人似乎没有绝对的生活准则或判断标准可言，换句话说，“只要是快乐的事就可以为之”，“为了追求美都可以尝试”。在内心深处，日本人觉得自己应该是为了美而生存，为了快乐而活着。
3、气
“并”的意识是在着眼局部的“微”的思想基础上形成的，同时，在个体并列之间，由个体所散发出来的“气”，又导致了“间”的出现。
日本人所理解的人或物并不仅仅是指人或物体本身，而是“包含了周围空气的人或物”。
人会从身体内部向外释放出一种类似于具有延展性的区域空间的东西，这个向外延展的区域空间就叫气场，气场也属于这个人身体的一部分；物体也有从自身向周围扩张并产生影响的空间，这个空间也属于物体本身。
气可以理解为存在于内心的一种力量，这种力量甚至可以支配生命。宇宙是一个整体，应该说“气”就是宇宙中的人、树或者物体等，为了与整个宇宙保持浑然一体而不断向外释放出来的生命能量。
“气”的审美意识可以体现在日本的房屋结构中，在日本的房屋中，柱子是重要的支点。多跟林立的柱子将人围绕在中间时，就产生了一种空间感。受一根一根柱子的“气场”影响，人会感觉这些柱子被连成了一片。“气”不仅仅局限于日本的房屋建筑领域，也是构建人与人之间关系、家与家之间关系的所在。气是整体河西的一个关键要素。
4、间
间是日本审美意识的根基，间是像影子一样的空间，就像没有光就不会有 影子一样，没有物或人也就不会有间的概念。如果说人和物是阳，那间就是阴，阴的空间因阳的物的存在而存在。阴与阳正如因果关系一样，他们一定是相互依存的。
作者在书中用了绘画的例子来阐述间的概念，比如长谷川等伯的《松柏图》，其明显是由两幅画面构成的，即使把他们拆开后装裱在不同的画框中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当这两幅画被并排摆放在一起时，却如此精彩的合成了一幅整体的画面。这就是绘画大师对间的完美诠释。与此不同的是，西方的绘画是先有整体，而日本的绘画是先有细节。多个平等的细节相互之间保持了合理的间距，产生了间的美感。这个间正式画家想要描绘的含义。画家旨在描绘由事物衍生出来的间的感觉，而非描绘被呈现出来的具体对象。这种思路同样深藏于制造领域中，日本人不是在制造物件本身，而是试图打造出由物件所生成的空间。
松柏图
5、秘
世阿弥曾经写道：“隐秘是花。”黑川雅之对这句话的理解是“不要表现全部，而要通过部分的隐秘来驱动对方的想象力“，而且正是因为被隐去了，所以看的人才会参与到表现方的共创中。
共创是日本人非常重要的意识，小说家外山先生说，读者不能百分之百的按照作者的原意去解读一部小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可以让每个人对内容产生不同的解读，恰好说明了这就是读者已经参与到小说共创中的一种成果。表达着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让对方按自己的思路来解读内容，相反是在期待着读者通过自己的主观想象和创造能力来对内容进行独立解读。
6、素
素就是保持最朴实的本色之美，是不添加任何杂念的纯真。信赖自然，将一切依托于更高层面的事物顺势而为，这就是存在与素背后的审美意识。
日本人喜欢用原始的材料来建造住宅，并认为房屋与自然一同风化、荒芜的过程是美丽的。“本色最美”而非本色不变，而是将其视为一种生活中的乐趣，享受其自然变化的过程。日本的设计大多简洁，但日本人并不是单纯的喜欢简洁的形式，虽然简洁常常被外人认为是日本的审美观念，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简洁不是最终目的，而是为了突出素材质感所达到的一个效果。所以许多东西看似简洁，却并不简单。在日本，关于素典型的例子，比如和服，和服基本上只有一种造型，只是纺织物的材质、工艺等的不同，形成了它丰富多彩的美丽形态。再比如日本的木屐三宅一生的设计等，都体现了素的审美意识。
7、假
不去抗拒，顺势而为的美，就是假。生也好，死也罢，都是假借自然的美丽流程。
8、破
破坏力往往是最能唤醒生命力。在日本的审美意识中，包含着某种破天荒的意外美和偶然美的机制。
日本著名石雕艺术家流政之先生就十分主张“破”的理念。作者讲述了一个例子，有一次他与流政之先生见面，那天，他正好在雕琢一块石头，作品已经接近完成的阶段，但是他一直无法放下凿子完工，对自己的作品总觉得哪里不满意，好像缺了点什么。就在那个时候，他拿起铁锤，闭上眼睛喃喃自语：“石头啊石头，这是大自然给你的最后冲刺，凿出的缺口就是上天给你的印记啊！”随着手起锤落，嘣的一声，作品完成了。那一瞬间，艺术创造的生命力无疑在崩腾流淌。
日本的审美意识其实可以用前7个字概括，但是要涵盖整体的话还不够，如果能进一步破话升级，才是日本真正的“美”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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