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曾经北漂和正在北漂的姑娘们
北漂姑娘(3)(一)
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林紫长长地出了口气。
昨天的事情,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今天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吧?!
在电台这些人眼里,林紫这么一个外地来的单身女子,半年内能从一个餐厅服务员,混成电台后勤出纳,稳稳地一干就是四年多,一定是靠的某些方面。这种所谓的某些方面,就是上床。那么,领导能吃上的肉,自己为什么不能喝上些汤呢?这个孤伶伶的女人,从来没见她有什么亲戚朋友来看过她。而她的身材模样,又颇有些诱人呢?
一个来自农村的姑娘,能坐到北京电台后勤处出纳的位子上,背后没有什么猫腻,说出来谁会相信?
昨晚的事,只不过是一个必然罢了。
四年前,林紫刚刚中专毕业,被分配到邻县的税务局。报到的时候,被告知要交给单位三万元的城市增容费。
当初之所以考中专,就是父母考虑能省掉三年读高中的花费,读完后还可以分配到附近有个工作,对家里有个照应。不要象姐姐林丹,大学毕业分配到北京,说起来好听,家里完全占不上光。没想到的是,中专读完,国家的政策却变了。
而林家正是多事之秋。林紫的哥哥林青,去邻县办事,在回家的路上被汽车撞成重伤,生命垂危,正在医院抢救。肇事车辆没有找到,所有的花费都落在林紫的父母身上
林青住的是特护病房,每天的费用要一万多。十几天的特护住下来,林家已经是家徒四壁。
在北京工作的姐姐林丹,当时正怀着孩子,她瞒着丈夫,把攒下准备买房的钱也拿了出来给弟弟林青治病。只是想尽办法,最后的手术费用还差将近2万。
一夜之间,林紫就从不谙世事的少女变成一个必须承担家庭重负的成年人。苍老的父母,怀孕的姐姐,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哥哥,都让她必须长大。
为了给林青治病,刚刚毕业的她,也开始向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张口借钱。
林紫第一个找的是中学好友的父亲。这个人在她们那里开着一家酒楼。在当地,是有名的富翁。他提出,除了手术费,还可以借给林紫3万作为林青出院后的保养费。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林紫的初夜归他。林紫不记得她当时是怎么回的家,平时慈眉善目的长者,一下子变得让她无法接受。
接着林紫又找了几个人。除了有的答应的钱多,有的答应的钱少外,他们开出的条件,无一例外,全和好友的父亲一样。林紫从起初的愕然、惊讶、愤怒、屈辱,渐渐的到漠然、无奈和麻木。
这就是生活的真相。
碾转中,她通过一个同学,从私人手里借到三万的高利贷,年息百分之二十,扣息之后拿到手两万四。钱一到手,林紫就交给了父亲,让他用来给哥哥林青治病。接着,林紫直接到单位办了离职手续。没等林青的手术做完,林紫就来到京城,开始了她的打工生活。
在电台,除了出纳这份工作,她还负责打扫后勤处和宿舍的公共厕所。这样,除了每个月九百多的工资,还会有一百多的额外收入。她每个月的全部工资,都要寄回家还债。用了三年多,她才把那三万高利贷还完。现在的她,才刚刚有了一点儿积蓄。
辞了职,她就得从宿舍搬出去。她靠什么来生活?!
事实上,林紫初到北京,曾寄住在姐姐林丹宿舍的客厅里。
林丹和丈夫赵国强是大学同学,两个人毕业后一起被分到了隶属于建设部的一个研究院,然后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结了婚。婚后很快,他们和院里另外一对新婚夫妻一起,分到了一套两居室做为宿舍。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平静。
林青出车祸的时候,林丹刚刚怀孕三个多月。她四处借钱,张罗着给林青治病。借到钱后,又回家照顾了林青一阵。没想到的是,回京城不久,林丹就小产了。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后来林丹再没有怀孕。林丹小产时,赵国强并没有说什么,可当他发现家里准备买房的钱被林丹全拿回老家给林青治病了的时候,他发火了。两个人从此开始了长达两年之久的冷战。
林丹小产时,林紫正好来到北京找工作。她就住在林丹宿舍的客厅里照顾林丹。一天夜里,喝的醉醺醺的姐夫抱住了睡在客厅沙发上的林紫。林紫反抗时,摔碎了茶几上的杯子,惊醒了林丹,这才幸免于难。但姐妹两个,却有了芥蒂。
林丹夫妇之间的感情,由此也更加冷漠。
随后,林紫迅速找了一份电台后勤餐厅的服务生工作,搬离了林丹的家。
林紫在餐厅工作没多久,就遇到了电台后勤处的李处长。当时李处长正在她们餐厅用餐,看林紫很灵动,就随口问了句,读过书没有。林紫也没当回事,告诉他自己财会中专毕业。林紫哪里知道,几天后,后勤处的出纳员恰好申请调离,李处长就想起林紫来。
就这样,林紫由一个餐厅的服务生,变成了电台后勤处的出纳。对李处长,林紫始终都心存感激,平常言谈举止里,也就带了出来。
有心人看来,林紫就是凭身体上位的人,不占她的便宜,又占谁的呢?这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先忍着吧!
林紫慢慢走到窗前,将攥在手里潮乎乎的纸屑缓缓地放到垃圾桶里。
(二)
肖遥和韩平平起床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匆忙洗漱完,两个人准备出门上班。
一打开门,刺目的雪光就映的眼睛生痛。不过一个晚上,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足足盖过人的小腿。
“怪不得,新闻里说昨晚很多车堵在三环上回不了家,雪这么厚。”
韩平平有些兴灾乐祸。
肖遥没有搭话,只是叹了口气。
林水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床走掉了。小屋门前,被他细心地扫出一条小径,汇合到大杂院里那条曲曲折折的通道上。
三年多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每次,她带朋友过来住,都想借此开口让林水生搬走。可是,每次她又张不开嘴。
肖遥想起和林水生的相识。那是一个太过久远的过程,当时的她才17岁,刚刚逃离家乡来到京城。
至今,肖遥还记得初次见到林水生时的情形。
那是三年前的夏天。肖遥投奔了姐姐在北京的一个同学。姐姐的这个同学,给她介绍到一家餐馆做前台收银。
第一天上班,她就哭了一鼻子。餐馆的收银员,每天要用的酒水饮料都是当天从库房领取的。这些饮料要是当天卖不完,下班的时候,必须要退回到库房。对瘦弱的肖遥来说,那些啤酒饮料太重了,她根本就搬不动。
餐馆老板的孙子,看到坐在啤酒箱上哭鼻子的肖遥,伸手帮忙。看到这儿,一大堆正在前厅休息的厨师、服务生开始起哄。林水生并没有跟着起哄,他只是走过去,接过肖遥搬着的一箱可乐。
林水生决定帮忙,只是骨子里一时的不平而已,并没有什么别的居心。可当肖遥擦干眼泪谢他那一瞬,他的心却砰然动了一下。更没想到的是,这一下心动,就是漫长的五年。
和林水生不一样,对于林水生的帮忙,肖遥只是一种感激。这种感激是平淡的,过上几天,发生些别的事,这些感激就像风吹过一样,找不到痕迹了。毕竟,林水生不是第一个伸出手来帮忙的人。
而肖遥的美丽,在餐馆里越来越显眼。一些厨师,有事没事的开始和肖遥搭讪。这一切让肖遥很厌烦。常常在面前晃来晃去的林水生,也开始让她觉得讨厌。
肖遥想到了读书。
她开始参加自学考试。餐馆每天晚上十点以后才打烊。肖遥结完帐,再把剩下的酒水退回库房,经常就是凌晨一两点钟。而宿舍呢,又是十几个人一间,每天都是闹哄哄的。
餐馆里员工都不是京城人。他们很少认真去考虑学习的事。对他们来说,每个月7、800的工资,比起家乡来已经是很好了。肖遥的学习,只是一个笑话。
那时的肖遥,在林水生眼里,做什么都是对的。肖遥常常为了看书,早早到店里去。而林水生,也会悄悄跟到店里,专门为肖遥做上些早点。
日子是一天天过的,感情也是一天天积累起来的。
终于有一天,肖遥告诉林水生,她愿意和他交朋友。林水生当时高兴的“嗷”地一声,跳起来绕着餐馆跑了三圈。
肖遥现在却为当时的决定懊悔不止。
和林水生决定在一起没多久,肖遥就离开那家餐馆,应聘到一家书店当店员,和姐姐的同学一起租房住。后来,姐姐的同学搬走了,就自己接着租住在这个大杂院里。而林水生为了保险,软硬兼施,终于成功地和她搬到一起。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林水生渐渐不愿意看到肖遥继续学习。在他心里,女人是嘛,天生就是做贤妻良母的。一个女人,有份工作挣上些零花钱,做做饭,洗洗衣服,生儿育女,这就足够了。念书?念的书多了,女人会变复杂的。常常,林水生会在肖遥看书的时候,找碴儿吵架。
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岁月的消磨。更别说,这份感情里掺杂了太多的无奈和妥协。吵着吵着,这份感情,渐渐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和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
肖遥有自己的梦想。
当初离开家没几天,肖遥的姐姐就告诉她,省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到了。如果肖遥愿意读书,姐姐会直接带上行李和她在省会见面,供她读书。将来毕业了,也会和姐姐一样,分配回家乡当个教师。
肖遥拒绝了,她不想回到那个噩梦里。
那个夏夜,改变了她的一切。
只是,她惟一没有想到,她会遇到林水生。
肖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内心深处,她对林水生充满了怨恨。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林水生对她照顾的很是周到。来例假的时候,从来不让她碰冷水,平常洗衣做饭,也多数是林水生在做。一个福建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一点儿,已经是很难得了。可每当肖遥提起两个人一起攒钱买房,将来结婚的时候,林水生总是会把话题岔开。时间一久,肖遥也就不提了。
后来,肖遥陆续换过两次工作,只有高中学历的她,实在是厌倦在各个餐馆、小店里碾转。
这次应聘新华公司,要不是她拿出了自己的自考成绩单,这份工作她根本就不可能应聘上。不读书,不读书只能做端盘子,卖书,还能做什么?
服务员能做一辈子吗?再过上几年,年龄一大,还能做什么?现在不读点书,将来怎么办?林水生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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