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午后,我和果果踏上了千佛山的小路。这次定的规则是不走以前走过的路——满足我在确定安全保障下的小冒险奢望。
走在各种草与小石子上,果果担心地问:“妈妈,蚂蚁会爬我脚上吗?”
“不会,只要我们不停在一个地方,蚂蚁就不会爬我们身上。”
穿过一段窄窄的土路,来到一片开阔的台阶旁,“妈妈,地上这是什么花?”
满地黄花堆积,令人不忍抬脚。“我也不知道。”我蹲下来,捡起一枚仔细查看,花很小,色嫩黄,四枚细长的瓣。不识。
“应该是这棵树上落下来的。”我抬头看清新的绿叶,树也不识。
“啊!妈妈,我知道了。这一定是黄花树!”果果经常给各种动植物起名字。比如草河、巧克力山、彩虹桥等。
世间万物自有它本来的名字,可是陌生的物啊,一旦被我们赋予一个独一无二的名,便一下和我们有了特别的关联。
那小小的软软的花儿簇在石头边上,我刚找好角度拍了一张照片,便听见背后的声音:“来来来,你也来浇浇。”
接着是另一个声音:“就他自己吗?”
“哪能,那边拍照片的肯定是他妈妈。”
回头穿过疏朗树影,是两个园林工人和拿着水管有模有样咧着嘴的果果。
“小孩儿就喜欢水,他有五岁吗?”
“刚五岁。”
“嘿嘿,男孩儿就是有劲儿哈。前两天一个女孩要玩,根本拿不住管子,左右地晃呀。”
我看着果果,他正认认真真地给灌木浇水。
一阵风迎面过来,带着空中的水汽扑在脸上,果果回头对着我笑。
园林大妈说:“让你妈给你拍个照给你爸看,看来千佛山,竟然给园林大妈浇水来了,你爸爸肯定得说:‘哎呀,把俺的宝贝累着了没有?’……”
大妈音量高,笑也多,且认真地随时让果果调整方向。
过完了浇水的瘾,把水管交还大妈,果果一路小跑在前。
微风从身边吹过,鸟儿隐在树丛中不时鸣几声,因为离主路远,又是下午两点多,偌大的千佛山好像全是我和果果的。
果果在前方停下,回头:“妈妈,这里有个坡,你要小心。”
走了两步,又说,“石头踩起来真好听。”
我听着轻微的脚步声,想起“空谷足音”“跫音”这些词,体会到一种新鲜的感受。
一路走来,果果一直在前。离得远了,他便停下等我。每次我气喘吁吁地撵上,他又拔脚走了。石阶又窄又滑,可于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
山顶上,我喘着粗气走进小店。汗如蚯蚓在皮肤上蜿蜒滑下。看我拿起一盒冰淇淋,果果为难地说:“我已经吃两个雪糕了。”
解释一句,我和老公对孩子吃冷饮的态度很一致,孩子小吃冷饮容易伤脾胃,所以告诉他小孩子不能吃。他倒也听话。
去年在青岛海底世界给他买了个甜筒,那种欣喜与珍惜让爸妈看了特别不舍。所以我们放宽,可以吃,但是必须限制次数,比如一个夏天只能吃五个。
入夏以来,天气奇热。果果已经吃了两个雪糕了。他对数字早已有概念,所以颇为难地说“已经吃两个了”。
“吃吧,这个是冰淇淋,不算在里面。”闻言,果果眼里立时盈满了笑,小心翼翼把冰淇淋捧到怀里,出去找了个石头坐下。
付完账出来,站在树荫下,招呼在烈日石头上的果果。不知为何,小家伙坚持不来。
哎呀,现在想想,真佩服自己当时的机智。“在太阳下,冰淇淋很快就化了。”下一秒,果果飞来。
坐在山顶,凉爽的风从南面走来,四野空阔,视线良好,五分钟后,爬山的热和累便一并消解了。
我咽下一口冰淇淋,不禁哇哇“好凉快啊!”然后把头枕在果果小小的肩膀上,他一缩肩,也哈哈笑。结果不小心勺子上的冰淇淋掉在了地上。果果望着愣了,万分不舍。
看他眼神,我连忙说:“哎呀,给小蚂蚁吃吧。”
“嗯。”果果收回视线,“小蚂蚁一定非常喜欢,感谢妈妈的。”
哈,一会儿,一传十十传百,蚂蚁大军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兄弟姐妹们,快快快,那边从天而降一座美味的甜点山,冰冰凉凉,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快去窝里,把姐姐妹妹哥哥弟弟都叫过来吃。”
“哎,你,小黑,你走错了,不是那边,是这边。”
我指着地上不停奔走的蚂蚁,夸张地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引得旁边的一对母女也哈哈笑了起来。
吃完冰淇淋,山顶的风啊,让人不想走。
我拿出一个油桃递给果果,果果咬了一口放在冰淇淋山旁边,又捡了一块小石头放在了蚂蚁必经的路旁。
他仿照我刚才的话,也给几只小蚂蚁分了角色,配了词,自己乐得不行,看了很久才舍得离开。
下山的路是以前走过的。从东面的山顶到望岱亭的方向,中间有一大片平滑的斜坡石头。果果给它命名“山顶滑梯”,他顺利地滑了下去,并强烈推荐我享受一下这份乐趣。
我站立不动,果果补充:“你试一下就知道,没那么可怕嘛。”
为娘是害怕吗?为娘是不想屁股被烫好吧。
咬牙闭眼,一阵摩擦,再睁眼,“监工”已经高兴地转身下山了。
这是千佛山最西面的一条山路,安静、干净、幽长,在这无人关注的场合,我心情放松而愉悦。走在树荫与鸟鸣下,觉得自己也成了千佛山的一部分。
立在这千年苍松翠柏间啊,想念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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