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谨以此文，献给曾经在一个饭盆里吃饭的同学们！
今天是六月五号，一个普通周日的下午。路过安平中学，偶然看到学校门口挂了一幅崭新的条幅“2022年河北省普通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安平中学考点”。女儿问：“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我说：“写的是要考大学了。”她又说：“那咱们赶紧回家读书吧，我也要考最好的大学。”
听了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我心里呵呵了一下：“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但她那无知者无畏的话却让我想起了我上学时的情景。
我的家离安平中学大约三十里地，我当时的交通工具是一辆五成新的凤凰牌二八自行车。1995年新保衡路刚刚修好开通，当时觉得路又平又宽，我骑着它风驰电掣的时候多，慢吞吞的时候少。
但如果上学的路上看到某一位同学骑的是轻便型的自行车我会羡慕的不行不行的，并生出一丝丝自卑，便会不由自主的悄悄地靠边一些，骑的慢一些，让他们先骑到前边去。那时我会觉得如果与轻便自行车并驾齐驱，我那二八自行车会丢了我的面子。
我们一般是周六下午第二节课放假回家，周日上午11点左右便从家返回学校。返校时还要驮着一袋大约一百来斤的小麦送到县城的面粉厂，然后拿着面粉厂开的收条，去学校食堂换成饭票。
食堂饭票的样式有两种，一种是薄塑料材质的，颜色多为绿色或者黄色，字体是黑色的宋体字，粮票面额为贰两的居多；另一种是用比较厚的牛皮纸做成的，我比较喜欢那种牛皮纸的粮票，磨得起了毛边，让我觉得它有质感，有一种厚重感。用它换馒头时，给我一种花钞票的感觉。尽管它在防潮、防磨损方面不若那种塑料的粮票好。
大家返校时多会从家带一些咸菜、黑豆酱、白面饼之类的。哪像现在儿子返校满满地一背包牛奶、饼干、水果等众多零食。这些东西我们是做梦也不会梦到的。一瓶面酱一般一顿饭便会被我们几个干完，咸菜可能还多坚持一顿。如果看到哪个关系好的同学的馒头里裹着一片肉糕，便会像恶狼一样扑过去对着馒头狠狠地咬上一口，有时甚至咬到同学的手指。被咬的同学则紧紧地攥着馒头，望着被咬的半月形的缺口，心疼的几乎落泪。但忌恨是不存在的，因为他也曾经那样咬过人家的，至多看作是一个报应而已。
现在想来，那时条件肯定是艰苦了些，但我们却丝毫没有觉得。我们的餐厅是全方位、无死角、纯自然的露天餐厅。三五个人聚在一棵棵高大的杨树或者槐树下，半坐半蹲着，围着一盆白菜，一边吃一边胡吹海少。我们把梦想和馒头一起送进嘴里，不用喝酒，只几口白粥下肚，便能生出无限激情，争先恐后地描绘各自明天的美景。
大家虽然都有各自所谓的梦想，但还是十分调皮的，虽然上高中了，多数人还分不清什么211、985，最多是担心一下不要被班主任逮到违纪，马上要考试了最好能考一个好看点的分数。看来，欲望低一点反而是一件更容易感到幸福的办法。
多年过去了，那些与我一个盆里抢饭吃的同学们早已各奔东西。有的毕业后再无见过，有的只是在有红白事的时候在微信里拜托我代劳一下，有的节假日时还能凑在一起喝上一顿。总之，优秀者少，大家都不易。
我想，他们如今可能也与我一样，半生挣扎过后，大多决定用奔波来安抚各自那惊魂未定的心，来代替那些最为纯真的、最为狂野的梦想。正如海明威在《流动的盛宴》里说的：一代代人都让一些事情给搞得迷惘了，历来如此，今后也将永远如此。
前几日回老家，偶然间瞥见了那辆二八自行车孤零零地靠在院子的东墙底下。脚蹬子、车轱辘等橡胶材质的零件早已风化的干净，只留下一丝黑色的痕迹。车架子、车轱辘则被一层赭红色的锈覆盖着......
我望着这辆自行车，当年它可是一辆强壮的自行车，它是一辆桀骜不驯的自行车。它给我驼过麦子、载过行李。他曾与我一起偷偷地逃课回老家，我骑着它像骑着奔驰的骏马，我骑着它只看看路上的风景便生出许多快乐，我曾骑着它望着秋天的落日便能脱口吟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还骑着它一起飞快地躲过调皮同学的围追堵截，我们一起摔的遍体鳞伤……
我与它的快乐的、忧伤的每一个经历都可以写成诗，写成长篇小说。它见证了我18岁以前的日子里，那些过早的心酸和单纯的快乐！真怀念年轻时候的自己，可以那么单纯认真地对待周围的世界，并且无所畏惧的一往无前.......
如今看到它孤零零地躲在角落里，任凭风吹日晒。这么多年，我竟遗忘了这个曾经与我并肩战斗的老朋友，我怎么能把它弃之如敝履呢？拥塞许久的泪腺被打开，和着淡淡的感伤，和着丝丝的甜美，我羞愧难当，我泪流满面……
记得一部印度电影中，在老旧斑驳的火车上，一位老者问一名年轻人:“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有”年轻人说，“是火车喷出来的呛人的浓烟。”
“我也闻到了，是山那边茉莉花散发的幽香。”老人说。
同样的情景，天壤之别的感悟，正如此时此刻，我不是在忆苦思甜，我是在回味曾经的那粒快乐的时光……
河北赵无言
2022.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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