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国

我的国

昆德拉说了，在极权主义里当然是没有左右之分的。

我们在一起好像是注定的，我们的相同点太多，饮食到生活，理想到工作，我们可以一起看同一本杂志，听同一首歌，似乎从没争吵过。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我的国

我们都是个性很强的人，不愿意为别人改变，却想当然以为，对方知道我们想要什么。我们都话不多，也许是太了解，看着，笑着，牵牵手，走远了。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给了对方太多自由，于是生活的同一空间里，陌生的东西越来越多，在一条不成文的联合公约里，我们都心照不宣地守着自己的国。

某个清晨我在空荡荡的阳台吹着海风喝下第一杯开水的时候轻轻叹气，下班踩着月光回来时他已经放上了一排多肉盆栽，胖胖的，嫩绿的，生命力旺盛的样子；

又一个早晨他拿着钥匙下楼晨跑，我不自觉瞥向冰箱却想起培根已经用完，想拿着面包上班，他却打包好了小笼包放在我的车篓里，一层层包着，打开冒着热气。

我以为生活就是这样相视一笑的默契，所以忘了“未来”是多重要的东西，我的国在放弃修筑城墙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被摧毁了。

我的国

 

我们在一起很久，但是结婚从来没有提，我以为这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我以为他也这么以为。只是现在我明白了，一心想让对方先开口，这件事发生的几率就该忽略不计。

他忽然频繁震动的手机，忽然出现的，像我们刚在一起时的明快笑意，越来越长的时间不知踪迹。

我果然是很迟钝的，她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半信半疑。一个笑的很甜的女孩子，光泽柔美的栗色长发让我想起了大学时第一次披发走到他面前的害羞和窃喜。也许是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实在动人，也许是我故意逃避。我在她说话时总是走神，却不得不捕捉到了些许关键信息。

“我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我喜欢他，已经很久啦。”

“他知道的，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他说你们已经没有感情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分开而已。”

我的国

我忽然想起来小说戏曲里那些白头偕老，平淡一生的感情叫“因缘”，勾人心弦，蜜意浓情的故事都叫“情缘”，两个词，翻来覆去嚼在嘴里，味道都不一样。更何况，有“因”也未必有“果”呢。我们都要和待决的众生一起，坐在长椅上听候传呼。

“你们见面了？那我们还是分······”我实在不想听他把所有话说完，毫无情面，我只能让手边的碗架替他去死，清脆的破碎声让我乱成麻的心好受了一点。“你滚吧！”

我知道我已经红了眼，他明白我生气的时候需要独处，于是在我的颤抖里走向玄关，轻轻带上门，我上一次哭是为什么呢，高中的物理考试还是刷也刷不完的考研真题？。

女人还是喜欢比较的，我的脸，加班熬夜已经有了一点雀斑却还不至于有皱纹，平平淡淡，不解风情。而她，美貌就是一个基本表情。她用得很好，该哭时哭，该笑时笑，单纯到底，活色生香。这样的女孩子，我是男人也会喜欢。

我的国

我的国终于要和他的国开战了，我们却还是沉默地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六军驻马之际，牺牲的却是杨贵妃。她不愿意等，她像一条灵活的鱼，游走在斑驳的海藻珊瑚里，适应着一个又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留下一块闪闪发光的鳞片后又用她的纯真让另一个人颠倒迷离，反正《长生殿》唱来唱去，也听不出一句相爱相惜。

“她说她不想过的像我一样没意思，我的生活居然是没意思。”他忽然坐在我旁边，像很久以前的许多熏风习习的夜晚一样，坐在我身旁，靠在柔软沙发上。这是多久没有过的聊天了，很不幸我们都不健谈，我盯着发光的电视屏，数着他的呼吸。

“我已经找好公寓了，明天就可以搬出去。”他有些惊讶，也许他认为我会强势到底，吼过要他滚，就不会自己放弃。但是我明白，这里是让我经历人生第一次最剜心刺骨的失败的地方，看着这里熟悉的一切，我会睡不着。

他了解我，他知道我不接受反驳，欲言又止地，错过了五分钟的天气预报。

我的国

我的国又在一片废墟上重新被建起，我留下了一层又一层围墙，甚至偶尔会犹豫，我的宫殿到底在哪里。

搬走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工作加班，我依然按照我的节奏过我的生活，偶尔在路上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也会想是不是他？可这只是偶尔而已。

也许我们都是不想认输的人，一直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那就只能目送归鸿，手挥五弦，骄傲地说：这是我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