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知道我工资卡里只有个位数了,开会的时候,手机震动,然后会议室里一片此起彼伏的短信提示音,我瞄了一眼,工资到了!
每每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二十几年前,我和同桌幺妹一起走过交通街的日子。
二十几年前,交通街是我们远在外郊的师范校进出城的必经之道。一边摆满了小食摊,一年四季用筲箕盛着煮花生、煮胡豆,炸了的小鱼、花生米,或许还有些许卤煮等等,用以喝点小酒的下酒菜;一边的广玉兰树下,则是清一色的坐着小马扎的“算命先生”,说是“先生”,其实还有“巫婆”之类的,不过说“先生”也还行,反正就是对某种特殊职业人的称谓罢了,比如账房先生……对了,特别是像我们师范的,不管男女都是教书先生,后来的后来,我们才晓得,“先生”也是对有着较高学识与地位的女子的称呼,比如杨绛先生——膜拜膜拜!
当然这些“算命先生”不用膜拜,于我们倒还是觉得甚是神秘。一次和幺妹说起,我读初一的时候,和复读初三的二姐到三十里外的狮滩镇算命,我们与同样走了三四十里路来的大姨家的表姐汇合,我们没去在狮滩镇的外婆家,直接走到了传说中的“赛神仙”摆摊的石塘口。“赛神仙”身前一小几,上有一折扇,折扇旁是一大约三十公分高的大楠竹筒,筒中散插着竹签。仅此而已。“赛神仙”端着在几后,身后是笔直的青色的石壁,石壁顶上垂下几缕不知名的野藤。“赛神仙”身着藏蓝色斜襟长衫,头发稀少而蓬乱,齐肩长,和一拃长的胡子一样,浸染着岁月的风霜。可惜,一目瞽,一目眇,让清瘦的脸显得很是不协调。
我们犹犹豫豫终是挨到几前,“坐。”“赛神仙”虚空一让,二姐坐在几前凳子上。
“男左女右。”“赛神仙”摊开双手,往上一托,二姐伸出右手,放在“赛神仙”手上,“赛神仙”翻转右手,用左手握着二姐右手,由掌根轻轻握放,一路到指尖,然后摊开二姐右手,掌心向上,用右手指腹轻触手掌,大概是在摸手掌中的纹路吧。他默不作声,我们亦是大气不敢出,静等大师开口。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赛神仙”终于开口,“敢问是问求学吧?”
我们仨齐点头。
“唉,哪怕你是文曲再世,也终是名落孙山。罢了,罢了!不收你费用也罢。下一个。”
“可是,她可是学校年级前三名啊!”我和表姐异口同声说道,明显的底气不足。
“赛神仙”嘴角微微一笑,再也不言语。
可是,当年,二姐终于考上了中专。
而第二年,“赛神仙”断言必定高中的我却名落孙山。我和二姐私下里说,“赛神仙”不是说不算准去砸他摊子么?我们都没算准,去砸去。父母无意间听得,呵斥道:“人家不过是糊口的营生而已,信则信,不信则不信,何苦为难?再说,你,”母亲指了指二姐,“都已经考上了中专,总比他言中好。而你呢,”母亲又指指我,“以为命里注定,不努力,哪来的命里注定?”
我们低下头,无言以对。是呀,正因为有了“赛神仙”的断言,二姐在最后半年里硬是憋着一股要与命运一争高低的劲,拼命学习,终于冲破三年不中的阴翳,高分考上了中专。而我却被“赛神仙”的吉言冲昏了头脑,不思进取,敷衍学习,结果几分之差与高一级学府失之交臂。
痛定思痛,第三年,我拼了命地学习,终于跳出农门,跻身师范。
幺妹听得兴起,再从交通街过路时便频频看向那些算命先生,跃跃欲试。我拉她:“走嘛,筶得耍。你听他说还是很有意思,信与不信自己掂量掂量。”幺妹自是顺水推舟,坐在了小马扎上。
算命先生具体说些啥,我们忘得差不多了,记得最是清楚的是,他说我们财运方面是细水长流,去了还来,衣食无忧,要发大财看来这辈子是不可能的。我们相视而笑,只要呆在体制内,我们师范生大多如此罢。
哈哈哈,看到短信,我不由得笑出声来,同事侧目,赶紧捂嘴,肃了肃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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