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知道人住桥洞的事是在一篇小说里,那个时候还小,见过的桥也就是家乡那两条大河上有着四个桥墩的石柱桥和小河上的单孔桥,每次过桥,看着桥下黑褐色的淤泥和茂盛的水草,一直坚信小说里的事都是骗人的。
直到我来到省城,早上去小清河玩,看到几个在桥下面住着的桥洞人,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这类人和这样能住人的桥洞存在。
小清河的两岸边是两条健身的水泥路,路临河的一边是一排水泥柱桥栏,桥栏内侧有一排垂柳,另一侧是一道斜坡,上面种满各种花草树木,隔上一段距离就有一长排供人休息的木椅,木椅上面是一个天蓝色半圆形塑钢遮棚,天蓝色遮棚上爬满盛开着的蔷薇。清晨在此游玩,看垂柳抚着碧水,红花伴着绿叶,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心情无比舒畅。
及至走到航运路桥下,干净整洁的路面在这里变得肮脏不堪,桥洞的东面堆满了垃圾,垃圾里面对着头躺着两个人,都裹着看不清颜色露着黑乎乎棉絮的棉被,两个像鸟窝似的乱蓬蓬的头露在棉絮外,靠东面的一个趴着,左手伏在胸前,右手黑皴皴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同样肮脏的烟屁股,看年龄在五六十岁。和他对着头睡着的是一个老者,乱草似的头发下面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来来往往的人并没有把他惊醒,一张干瘪的嘴在睡梦中张着,露出仅有的一颗牙齿。
离着他们的铺盖不远,有一个火烧心炉子,别的炊具没有看到,但不知他们烧的水从哪儿得来,不可能是小清河里面的水吧。
距离这个桥洞有一千多米的另一条路桥下,也同样有两个人在这儿睡觉。只不过这个桥洞很干净,七八十平方的桥洞地面上没有杂物,只有两个人的铺盖铺放在北面考洞壁的地方,这两床铺盖也很干净,素花的棉被罩住一个睡着的人,另一个坐在铺盖上面,约莫有四五十岁的样子,理着平头,穿一件灰色暗花T恤,手里拿着手机在看。在他的枕头旁,有几张打印的A4纸,像是合同或者材料之类,另有一个黑色硬皮日记本放在旁边。
这两个和住在航运路桥下的那两个显然不一样,那两个一看就是流浪汉,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又脏又臭可能精神也不正常。而这两个人穿着体面,被褥也很干净,不像是农民工,举止神态倒像是业务员小老板之类,不知什么原因会住在桥洞下。
流浪汉住桥洞不以为奇,来来往往锻炼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这个穿着体面的人,他也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低头看手机。
看过一个短文,说在大城市住桥洞的人有几种情况,一种是流浪汉,这种属于大多数,没有生存能力,靠乞讨过活,讨不来就食垃圾箱里被人丢弃的食物;第二种是雇佣单位不提供宿舍的农民工,为了省钱住桥洞;第三种是才来到这个城市的外地人,对这里不熟悉,还没有找到工作,住桥洞只是应急对付一下,这种状态不会持久。
这两个人应该属于第三种情况,在这里只是过渡一下,就算是过渡,这时无助和感伤的心情也可以体会的到。
桥上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桥下阴冷潮湿只有水流潺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沐浴在阳光雨露下的百花齐放,也有处在阴冷潮湿里的苔藓菌孢,各人都有各人的境遇和人生,这一辈子能顺风顺水固然可贺,如果命运不济,像青苔一样努力活出自我也是对生命的一种敬重。
世界就是万花筒,每一个图案都有它产生的缘故和意义,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组成了这个万花筒的万千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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