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山海叔干脆闭口不言,根叔犹豫的不知道如何说起,其实在根叔心里也曾想过这个可能,可要是如此,百年前的事情他又如何查验,更何况还是那样的惊天密闻,而自己却身在樊笼。在自己刚刚接手天一阁时上任守阁人也并未有相关的任何言语,想来下房更是不会知道的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族里没有留下任何的信息,根叔在心里暗自叹息。若是不知道根结在哪里,如何解开这天大的杀机?外出的路二十年才能开启一次,即使开启,想来在出口处也已经被天朝控制起来了。难道要往天幕山深处走吗?那里可不是良善之地,在程家在此隐居的百年里,从未停止过对天幕山深处的探险,但只要深入一定范围就没有一个人回来过。那何止是九死一生,根本就是十死无生呀。
来福叔静静的看着根叔阴晴不定的脸,再看看山海叔依然淡漠的表情,低下头来也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这时山海睁开了眼睛看了眼来福,然后对根叔说道:“也别净想那些有的没的,回头我会去祖祠找寒度问一问,他给程无极伺剑那么多年,总会知道些什么。然后,会再去下房看看的,你先摸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九州鼎的操控方法,再查看一下历代的守阁人在卸任后都去十四层做什么,又为何再也没出来过?”
“天一阁的第十四层,说来我就想笑,自己守阁二十年,却都还不知道天一阁的十四层在哪里,虽说我们程家人人都知道天一阁有十四层,却没有人知道为何是十四层?如何去到十四层?至于九州鼎的操控方法等一下我就再去试试,但不抱希望,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都在尝试,却从来都也没成功过,”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太过执着,眼下的事才是最为紧要的,莫乱了分寸,失了轻重”山海叔想来是知道根叔身上发生的故事,所以对根叔斥责起来,根叔听了这话,也只能低着头,不做言语。
“知道你这些年来心里的苦楚,这次若能安然破除劫难,想来你也能够再出去了,你的心结或许也就能解开的。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吧!”看着低头不语的根叔,山海叔又温声劝说着。话虽说是这般说的,但根叔依然沉静在自己的悲伤里,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根叔只要忆起过去,整个人就像失了魂魄似的,总是呆呆的静坐着,有时一两天,有时三两个时辰,幼时的子天曾为此担心过很长时间,在子天看来,两三天不吃不喝定是会死人的,反正自己不吃不喝一天都是无法忍受的。
山海知道无法再多劝了,也只能摇了摇头向外走去。来福看到山海要离开,也就立马起来躬身送行,回过身来看着根叔,轻轻呢喃了句“二十年了,真的终于要结束了吗?”随后也静静的坐在一旁,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两厢对坐,你不言,我不语。
才抄了四本书,对付完三个地瓜,送走了两个小伙伴,就一个人来到了根叔屋前,准备把下午誊抄的书交给根叔。行至窗前,看到两位叔伯都坐着发呆,脸上假作平静,心里却是暗喜,看来又是能休息了。
虽然现在这时候的天气让人诸多不爽,但并不妨碍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探寻这春日里的好风光,前溪边上刚抽条的杨柳随风摇曳,后山边上的野花开的正是灿烂,就连房前屋后的杂草都绿的让人心醉,而且这时也是去密林里掏蜂蜜的好时节,要是能够捕得些许石鱼,捉着一两只野兔,那想想都是让人心满意足了。子天轻轻的咽了咽口水,打定注意今晚做完功课后就去做工具,但得收起心思,先应付完这关先。
在门口,子天双手平托着书恭谨的长揖作礼,等着根叔的的召唤。往往根叔都会很快的托起自己,把自己引进屋去,然后查看一番,考校一番,叮嘱一番就可以了,即使根叔发呆,来福叔也会这般做的。但是今日好像有所不同,为何手都酸了来福叔还没出来,这都快要撑不住了,我去,这算是搞什么呀?子天偷偷看了眼依然也是木木的来福叔,心里一百个吐槽。
“来福叔,今日的课业完成了”子天不得不出声提醒了。
才发现子天还站在门口的来福,一边皱着眉头暗叹道:果然是生活太安逸了呀,一边说道:“进来吧”。
子天迈过门槛进至里屋,将四本新誊抄的书放在了来福手边的桌上。
“这四本新誊抄的书是昨天布置的,其他的书我都已经在烘干了。”
“嗯,去吧,明日休息吧”
“呃...,哦,好的”子天非常干脆的转身出门,逃也似的离开了天一阁,竟是忘了行礼。来福也不与计较太多,将书随手推到一边,提起小炭炉上的茶壶,给自己茶盏里续上水慢慢品了起来。虽然这自制的雨前春茶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但如何也比不了当初在丰城时明月楼里的芊芊姑娘泡的的湄潭雀舌,不管是茶,还是泡茶的人,又或者是饮茶的人!
.......
山海看着寒度缓慢的将茶具净水,缓慢的斟茶,缓慢的品茶,他似乎想通过这种缓慢来表达某种注重。
“茶是大红袍,水是年前的雪水。茶自然是极好的,水虽然不是南零水,但也终究是好的,如此好的茶水,你却如此牛饮,一如百年前呀,我家主人若是见了,一定又得挖苦你了。我终究是老了,而你却看起来还是那样的年轻英武,真是让人羡慕呀!自你护我程家起至今也快一百二十年了,你对我家主人的约定也是快达成了。在这过去的一百多年了,你从未来寻过我,今日你来,想来也是想问一些我家主人的事吧,对此我很开心,能说的我一定会如实相告的。”
“我希望你是将知道的全部告诉我而不是能说的才告诉我。”山海看着寒度的眼睛说道。
“人心有时是真的易老的,我不愿做无谓的争执”寒度惺忪的双眼依然古井无波的与山海对视着。
“无极是死是活?”
“我是比谁都希望我家主人依然活着”
“传言说无极得到了长生之法,是否属实?”
“若是得到了长生之法,我家主人又怎么会死去?”
“九州鼎该如何控制?”
“九州鼎和天一阁都不是我家主人的,他们本来就属于这里,只是我们在对的时间恰巧来到了这里。至于如何去控制它们那是无从说起的。”
“有没有关于天一阁十四层的消息”
“时间还没到,打开的时间还没到”
“是关于什么的时间,又是什么时候才算是时间到了”
“对此我非常的抱歉!”寒度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
“你说时间还没到,那还要等多长时间?”
“真真的盛宴不是应该等客人到了才开始的吗?我们程家虽然不似往日辉煌,但我们还是会非常非常的热情好客的”。寒度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低声的笑着,似乎透着一些希冀。山海觉得此时的寒度就像张开了牙口的魔鬼在准备择人而噬,或者不是择人而噬,而是会将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给吞噬掉。
“喝茶的人不对,即使味道再美好,或者动作再优雅,也全然不是滋味。我行事只守本心,即使被利用了也只是因为我愿意,在我不愿意时,谁也不能让我举起手中的刀,更何况还是让我以身作刀”山海想了想对着寒度的说道。山海总觉得有张无形大网编制的一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但是山海有山海的刀道与自豪。
山海确是有骄傲的资格,这种骄傲不是与一村一地说的,是于整个天下而言的。不管天幕山山南还是山北,关山海之名,谁人不知晓。起初是以其超绝的修炼天赋成名,八岁得遇恩师赖道人,入得道门获得道名凡心,十岁知命入道院,十一岁道院大比首得头名,十二岁入天启境,十三岁得道心而拒入掌门门下,十四岁圣贤境下无敌手,十五岁初入圣贤境。而圣贤境内又分观山海,搬山海,决山海,以十五岁之稚龄而入观山海境,整个九州大陆为之震动,被视为天纵奇才,新生代的领军人物。好事者皆以观山海称之,在凡心叛出道门后就以关山海作为姓名,而真正让天下传唱其名的就是山海叛出道门之事。
“天下皆知我的道心就是我的本心,若有我依然顺着本心,你觉得一百多年前道门斩仙之事我还会不会再做一次”天海又想了一下,抛下如此坚决又平淡的话。
坚决是因为要抛弃一生都为之珍重的东西!
平淡又或是因为斩仙如同吃饭喝茶般平常。
“我改名能扬名天下,你改名就以为也能吗?剑十九,你只是程无极的第十九剑伺,说到底就是剑奴,至今又变成了贱奴,有何道理在我面前摆脸。”丝毫不顾及寒度羞怒又铁青的脸,山海淡漠的眼神逼视着寒度,直至他低下头颅,虽然在境界上山海远远的超过寒度,但并未外放一丝一毫的气势,只是简单的看着寒度,清亮的眸子满是坦荡与磊落,。
山海出了祖祠,心海波澜不起,丝毫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事情,山海自己心里清楚,只要是自己看重的,哪怕是一只蚂蚁也会重于泰山,不在自己心里的...那就不在自己心里了,而山海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之所以说那些话,只是简单的想激怒他而已,只是如此而已。
因为山海觉得程无极没有死,这是一种直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在数次重要的战斗里,山海依靠这种直觉获得胜利,他没有理由该不去相信这种直觉。既然认为程无极没有死,那寒度必然是他在程家堡一个重要棋子,而在无人执棋的时候,棋子自动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山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山海走后,祖祠的偏房里,安静至极,熏香依然在安静的吐着烟雾,寒度手上拿着茶杯,静静的看着,嘴角渐渐的露出讥笑,心里想着,果然和主人说的一样,真是千百年都不会变的人呀,竟然这般直接简单的就想激怒我,但就是因为这么简单,这么直接才真的激怒了我呀。
寒度起身进到里屋里,也就是他的卧房,一般很少会有人进到这里来。里屋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剩下的就是满足日常所需的器皿了,没有更多的外物,除了一座供台,供台上供奉的是程无极,在牌位前,寒度极为恭敬的在长明灯里添了三两香油,在香炉里上了三柱香,复又在蒲团上拜了三拜。任何人看到如此,定是对寒度抱有敬佩,因为身为剑伺,谁人也不会在剑主身死道消后,依然供奉百年。
三拜之后,顶礼起身,寒度并没有像旁人想象中那般在做完礼拜后就自做自事了,而是来到灵位前轻抚灵牌,竟是从灵牌后取出一柄血红色的长剑,若是山海在此定然会认出这就是程无极的佩剑,因为家学缘故,程无极不会像别的剑客会搜集很多把剑,他相信凡剑者,必有灵,你忠于它,它也必会忠于你,所以自他练剑开始就只用一把剑,自始及终!
山海也会看出,以前程无极使的是柄黑剑,一把名为墨柳的黑剑,而现在这把剑已经通体血红。
不复当年!!!
寒度将血剑置于身前,用食指轻掠剑锋,然后闭上双眼,竟是在催逼精血,良久之后,寒度脸色渐白,才堪堪挤出一滴红中带黑的精血,血滴滴在剑身上,像是滴入水中,竟是无声无息,一下而没!
寒度在平稳气息后才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仿佛更老了一岁,看着身前的血剑,双眼满是深情,但想想自己越来越差的身体,却是满脸的哀愁,不知自己的身体能否挨到那个时候,想着想着竟是一声深深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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