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场旅程,我们终将得一个人慢慢地走……
三月的风,即使站在暖阳下,身上终究还是有些冷的,从医院探望行将就木的大伯回来,父亲沉默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夜色深沉他才将我叫到了身边,语气严肃而郑重,缓缓地谈起了他自己的身后事。
父亲说,到了无可挽回的那天,请让我有尊严的走。
我明白他的用意,但心还是不觉地疼痛,错愕背后更多是伤感……
或许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直到不管我们如何努力,那既定的终点都是我们最终无可逃避的归宿。
父亲说要有尊严的走,我是理解他的,但是我却真的无法回答或者说承诺他什么。
父母子女一场,他从来都是我眼中最坚实的依靠,这份依靠从我诞生的那刻便长在了我的骨血中,血脉相连,即使我后来结婚生子,试着去做别人的依靠,他,我的父亲,在我眼中依然魁梧的如一座大山,踏实而坚韧。
但即使我和父亲都不想承认,衰老,不期而至。
我第一次发现,他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强人,他会痛,会老,会因为前列腺肿大而流连在厕所,会因为一场不大的凉风而缠绵病榻,他的腰不再挺,他的肩膀也慢慢地委顿,但即使这样,我仍觉得他是我的山,我生命中最坚实的依靠……
我甚至不能想象有一天强壮的他会离我而去,直到我看到了病榻上的大伯,那个曾经骄傲地、英挺的、永远带着和煦的微笑的男子,浑身插满了管子躺在那里——他的直肠癌扩散了,腰间长满了恶性肿瘤,人工造瘘在他骨瘦如柴的身体上耗尽他生命中最后的尊严与精血,那一刻,我强迫我自己去面对这个事实——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走星移,即使不愿,我们终究离散……
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也只能一个人走。
那么如父亲说的,真到了那最后时刻,我能如他所愿,为了他的尊严选择放手吗?
我想我很难做到,甚至是做不到的,哪怕结果无法挽回,我仍愿拼尽任何一丝可能,为他求得多一秒的呼吸,有人说,这只是为了你自己的心安。如果换做是我,我或许也许这样说别人,但是当那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你的至亲,这个世界上你最依赖,最挚爱的人,你还会这样说吗?
可是,我也是矛盾的,我想让我爱的人完整的、有尊严的离去,不想让电子除颤机将他们的身体高高谈情,像一滩死泥般被医生摆弄,不想让那些我熟悉的脸庞,被厚厚的氧气面罩阻挡,在生命的最后苦苦挣扎,更不想他们躺在床上,让一条条冰冷的管子凌迟他们最后的体面与骄傲……
父母子女一场,从牙牙学语起,他们一步步教我们走路、识字、成长,他们拼尽一生的养分,将我们变成可以依靠的大树,却用最后一丝力量,用生命为我们做了一道选择题,这题目有些残忍,有些沉重,但我们又不得不面对……
因为,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也只能一个人走。
人生无常,那些以为的来日方长都化作烟尘随风而逝,我想我仍会感激,感激我的父母,感激他们的抚育与付出,感激他们即使在生命的尽头仍愿意用最后一丝眷恋与不舍让我们懂得生命的意义与成长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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