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龙头红木拐杖在茜凉山荫蕴的山涧“哒哒”的哼着不着音符的喘吟,红木旁一高一低的步伐坚定的向更高的陡坡迈进。其身后一条瘦高的细影在金灿的朝阳下被拉成一棵树影的模样。那影子追逐着“哒哒”声,踏着生满青绿苔藓的江南山阶,两步跨作一步远。
“爸!爸!好消息!好消息!!”那长影在一株尚未红透的半绿半黄的五角枫下停驻,弯折了腰杆,大口喘息,任额上的汗水,肆意流淌在嘴角,好似是甜的。
“一帆!难道你是指?”那副红木拐杖被靠在五角枫树下,一双布满了深棕色的皴裂、粗壮而青筋迸起的手接过了一只白嫩的细手递过来的牛皮大信封,原本干涸、冰封的表情顿时被阳光化开了,流淌着涓涓的、清泉喷涌而出的笑意。
“一帆,这就是录取通知书吧!爸不识几个字,可是这个‘大学’,我可是认得滴!爸爸激动啊!你是咱们村里头一个大学生!”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信封上的字,信封连人一起都有些颤抖。作为父亲的杭里郎,最大的希望就是看到儿子有出息。
“我终于成为煜城清舟大学新闻学专业的后宫七十二妃之一啦!”一副清秀的少年侧影在初阳下被打了一层金色的毛边,定格一瞬间。自小他的发型就自然的成型,乌黑的发紧贴着头皮顺在左边,像是造型师特意打造的发型。
他的额心有微微凸出的美人尖,和习主席一样。淡淡的疏眉下,眼睛圆而亮,炯炯有神,睫毛弯而长,众人一看他的眼睛就有如沐春光的提神感。一米七五的他身形瘦削,只是脸蛋微微有肉,唇色像女孩子,红红的抹了一丝胭脂似的。还有一对厚而大的耳垂,山里的人都说这是佛耳,有福相。他见人就笑呵呵的,爱学习,更爱“多管闲事”,乐于助人。
“什么七十二妃,唉,让你学农业,你偏不听······”杭里郎转而眉头微皱。他希望儿子能成为农业学的精英,毕业后带领乡里乡亲种好果园,发家致富。
“新闻专业今年录取七十二人啊,爸,我喜欢新闻,记者可是无冕之王,我喜欢采访,请问您对于儿子考上大学这件事怎么看?”杭一帆笑嘻嘻的解释道。
“你大一的八千元学费都齐了,还剩生活费,这个暑假还剩不到两个月了,你去县城打打工挣吧!”
“我已经答应去县里的福利院陪孩子们玩游戏了,可以不去嘛?”
杭里郎拿拐杖敲了敲他的头道:“你小子,这是你第几百次多管闲事了?!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好,算啦算啦,看在你考取好大学的份上,我想办法,你去吧!这些年不容易,不容易!”,他遥望着远山的轮廓,陷入回忆。
五年前,杭里郎从三层建筑工地上摔了下来,腿脚不利索,无法干重活了,才和老婆雨晴从城里回来,开始了种植橘子树的日子。那时距离他们外出打工已有十年了,杭一帆从三岁等爸妈等到十三岁,等得亲子关系疏离了很多。去年,杭一帆年迈的奶奶去世,他和奶奶感情深,影响了高考,不得不复读了一年。
杭一帆三岁那年,奶奶去田园摘菜,在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被好心的村民送到医院。独自在家守候的杭一帆一个人从家里走了老远,捡地上的屎吃,抹得一嘴一身都是,他是饿极了。周围的人都笑话他,这事儿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山村。
他那时候小,不懂得这回事,奶奶把这事告诉了过年回来的杭里郎和雨晴,夫妻二人觉得亏欠儿子太多,从城里回来后,不让孩子碰任何家务事,只叫他一心念书,很心疼他。而杭一帆非要帮着他们做家务、种菜、种橘树,能一边干活,一边在嘴里背着课本知识。
“爸!爸!你在想什么呢?”杭一帆拽拽父亲的粗布衣衫的一角,看着回忆中的他。
“哦哦,没什么,等下你去前面橘园找你妈,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我不去橘园了,下山一趟。”杭里郎还是疼儿子,决定自己想办法筹钱。他说着说着,发现儿子的目光突然凝固了。
“爸,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只大蚂蚱,绿色的腿上长了脚趾?!就是······像人一样的脚趾?!和普通的蚂蚱完全不同!”杭一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没啊!蚂蚱怎么会有脚趾?不是钩子一样的脚吗?”杭里郎觉得这话问得奇怪,特意向四周的草丛里细看,又拿起红木拐杖向草丛里划拉几下,什么发现也没有。
“怪事!不会是有什么魔法学校的人来接我去格兰芬多吧?”杭一帆嘟囔着,拿过父亲手里的大信封,紧握手中,仿佛感觉到周围环境里的不安定因子在流窜。
“分多?谁的分比你多?”杭里郎摸不着头脑,又注意到他给儿子新买的白色运动鞋上沾满了泥巴,用拐杖轻敲了他的屁股,皱着眉,“来找我之前又去帮谁了?”
杭一帆不好意思的说:“我看周婶家的菊园被人偷摘得差不多了,我帮她扎篱笆,嘻嘻,爸,这次没耽误多少时间,回头我就洗干净。”
“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屙啥屎,唉,神都阻止不了你,好了,咱们各忙各的!”杭里郎担心在这个人人都各过各家的世界里,儿子总是把别人的事当做自己的事会吃亏,这些年儿子为家里收获了不少好口碑,可也遭到不少的误解,觉得热心肠的杭一帆没安好心,惦记自家财物的人,大有人在。只是儿子很单纯,随性而为,且以此为乐。
“好,爸你慢点儿!”
一阵夏风拂过,父子两人一个下山,一个上山,向着相反的方向背对而去,空气那么香甜,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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