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

高一那会儿，我脸上长了很多青春痘，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每次都会发现痘痘又多了两个，为了美观我将它们全部挤破，结果就是脸上的痘印越来越多。

为此我想尽了一切办法，看网上说蒸气可以为皮肤补水有利于祛痘，于是我将洗脸盆放在炕上，往里面倒上刚烧开的热水，将一条毛巾搭在脖子上，一切准备就绪，双手扶着盆的两端，弯腰将脸伸进盆里，保证不碰到水以免被烫伤，再顺手将脖子上毛巾将头盖在盆里面，让水蒸气充分的附着在脸上。蒸了大概五分钟，实在热得受不了，赶紧站起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这时脸上已布满了小水珠，心想还真有点效果，结果没过一会儿水珠蒸发，脸反而比平时更加干燥，后来才知道人家用的蒸汽不是水蒸气，水蒸气只会让脸越来越干，无奈只能以失败告终。

后来听说芦荟胶能祛痘印，38块钱一瓶，这对于我一个贫困家庭的高中生来说实在有些昂贵，但我心意已决，一定要与痘印抗争到底，于是每天中午放学只吃一袋小当家和一瓶矿泉水，准备将省下来的饭钱用来买芦荟胶，正常应该是在教室里吃午饭，吃完了可以趴桌子休息一会，为了不被同学看见显的辛酸，学校附近的医院就成了我每天必打卡地点，这所医院是全市最好的医院，每天都会有很多上学的情侣来此地观光，有一次我吃完小当家闲来无事，想着去顶楼天台逛逛，一打开通往天台的大门，眼前的景象令我大开眼界，一对高中情侣在角落里激情热吻，男生在女生身上上下其手，女生似乎很享受的闭上了双眼，尽管我开门的声音很大，但他们完全没察觉到我的存在，对于这种行为我也可以理解，青春期情窦初开，荷尔蒙旺盛无处发泄，对于这个年代来说也不算违背伦理道德，只不过损失了恋爱中最值得珍惜的感受，有时候开放对应的不是热情，而是平淡，于是我关上门不再打扰。

连续吃了一个月的小当家，导致我暴瘦了十多斤，让本来就不胖的我更显得皮包骨。每天涂着攒钱买来的芦荟胶，心想随着我的体重越来越轻，皮肤也会越变越好，就这样坚持擦了两个月，直到有一天我父亲发现我的脸因过敏已经变得发紫，宣告第二次尝试再次失败。

我不是一个很在乎外貌的人，之所以如此执着于祛痘，是因为已经承受不住外界给我的歧视，也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好多人看到我的脸都会不由自主的说一句“这人真磕碜”，包括迎面走来的路人和同班同学，导致我极度的自卑，甚至不想见人，每天上学都是一种煎熬，于是为了躲避这些辱骂和鄙夷的眼神，早上一到教室我就趴在课桌上假装睡觉，不管上课下课都不起来，热得满头大汗就微微抬起头呼吸一下空气，然后继续趴着，中午课间操，别人都穿着清凉的短袖，只有我戴着厚厚的帽子，将脸包裹在其中，我一同学说，“你这样别人以为你是神经病呢。”

后来实在受不了，就开始了逃学，早上起床，给班主任发条短信说生病了请一天假，然后吃了我妈给我做的蛋炒饭，背着空空如也的书包假装去上学，实则是去外面闲逛。有些人可能不信，会说逃学哪有这么容易，正常不是要家长的请假条和老师签字吗，确实是这样，但也多亏我是一名已经被放弃的学渣，没人会管我到底来没来上课，所以我才能如此顺利。

逃学期间我会去我家附近的平山玩，山上平时基本没人，山下有一条小河，附近的人都管它叫小黑河，小河不深，只到脚踝，河面上漂着一层绿藻，两只癞蛤蟆在河边交配，看的我一阵恶心，河里鱼儿很多，有中指般大小，小时候我经常和我表弟在这里抓鱼，我胆子比较小不敢抓，我表弟胆子大，抓了好几条鱼拿回家解刨，用小刀划开鱼肚，肠子在鱼肚里冒出，我想我表弟长大后绝对能当医生。

看着这不算清澈的河水，我突发奇想，电影里主角都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武林秘籍，修炼神功从此一统天下，不知这河水能不能治好我的痘痘，于是我卷起裤腿，将鞋子脱掉扔到一旁，光着脚走进河里，双手捧起河水往脸上泼，不经意间能灌进嘴里几口，从小只听说过海水是咸的，没想到河水也如此之咸，想必真是上天恩赐，让我遇到这等神水，想到这我喜出望外，索性将头伸进河水，要洗就洗个彻底。

洗完头后，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继续我的流浪之旅，太阳如浴霸般在我头顶照耀，衣服很快被晒干，感觉脸上有点痒，可能是这神水起作用了，便也没太在意，路上看到一个中年人在放羊，羊群弯着脖子在地上吃草，还没吃饱就被中年人拿着一条随处捡来的树枝当鞭子驱赶，于是极不情愿的继续往前走。这让我回想起小时候，我也算是在羊群里长大的孩子，我父亲是卖羊肉的，我家有个小院子，有一段时间院子里挤满了羊，大概二十多只，有山羊也有绵羊，有时还会多出几只小尾寒羊，每天我父亲几乎都要杀一只羊，将杀死的羊挂在院子的门框上，用剔刀将羊皮剔掉，剖开肚子，将内脏放到一个大铝盆里清洗，偶尔还会在羊肚子里发现一只小羊羔，奶奶负责将羊内脏用大灶台煮熟，妈妈负责拿出去卖，我每天都能吃到刚出锅的羊内脏，亲戚们来我家也都会送给他们一些，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不干这行了。

我在河边走的实在无聊，就开始往山上走，上山容易下山难，况且这个山也不高，没过一会我就爬到了山顶，山顶的风很大，一阵一阵的风让我站直都有些费力，我找到一块能挡风的石壁下躲好，将上衣脱掉铺在一块平地上，躺在上面，阳光刺的我睁不开眼，于是我闭上双眼，感觉脸上越来越痒，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这些，身体越来越沉，仿佛要陷进山里，我不能睡着，我得马上回家，不然逃学的事就会被发现，想着想着，我的意识开始模糊，黑暗渐渐将我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