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狗来得十分不经意,那时我正经历着丧失爱犬之痛,实在没有心情再去喂养一条活蹦乱跳的或是安静老实的小狗。我的黑狼是一匹无与伦比的狗。之所以说“一匹”,不是我得意忘形之下的灵感,而是每个见过他的人都这么称呼。他高大威猛,跑起来像骏马一样。这里没人真的骑过马或是见过飞奔的马匹,一切印象都是报纸和电视上的见闻。但是他们只对我的这匹黑狼赞不绝口。自从那年黑狼被一块野猪骨头毒死,我完全失去了再养一条狗的兴趣,好几次朋友刻意送过来都被我回绝。心里的落寞难以言表,仿佛不知道养狗的任何好处。不过缘份就像树林里的蘑菇一样难以预料,说不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会窜出一个。我看见这条灰色的嘤嘤叫唤的小狗躲在石窟隆里发抖,当时天气渐渐转凉,旁边的竹子上还时而嘀嗒掉下几滴水珠。我顿时升起怜悯之心,抱在怀里回了家。路上还有点愧疚,想着希望它只是条被父母抛弃的流浪狗,不然到了夜里实在难以想象它父母着急的样子。
一路上它十分安静,本来该是活泼的样子,只在抓它出来的时候挣扎了几下。在柴湾这一带,遇见流浪狗并不是常有的事,被抛弃于野外的更是闻所未闻。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的人对猫猫狗狗都是十分喜爱的,上山的人总有一条跟在屁股后面的狗,它们在山上乱窜,回家时候又能及时赶回来。
眼下四野还是青葱的,不少荒凉的土地还盛开着硕大的百合花,软软的草叶随风招摇,愣是没露出对将来的西风胆怯的样子。黑狼被安置在我门前左侧的一只大箱子里,朝向门右侧开了个洞,他随时可以进出。我捡拾几件破衣烂衫又抱来一捆谷草,给他的窝打理得十分保暖。他一直坐在门前摇头晃脑,低声嘤嘤叫唤,看着我忙来忙去。把他扔进去后,他咬着铺好的衣服歪来倒去,又使劲刨飞谷草,几下子就弄乱了我的成果。看着这凌乱的狗窝,他十分满意地趴下了,缩成一团灰色的小球。我想这是染上了流浪狗母亲的习性了吧,不免有些担心日后他生长起来的状态了。
在平田这乡下养狗,并不会有太多狩猎牧羊之类需要强健体魄的必要,因为这里山地起伏,鳞次栉比,且地势狭小,并不是大展畜牧业的好地方。我养的狗都是清闲的,看看门或者跟我上山干活做个伴就行。如此看起来黑狼并不是合格的这么一条狗,他懒散至极,只能在家里转来转去;方向感奇差,我甚至还要担心他跟我出去会被弄丢。
入住新家一周后,他完全熟悉了这里,像只麻雀似的在家里穿梭,把一些旧报纸衔走,要么拖到狗窝里去,要么随处丢下。每次我忍耐不住就卷起一张纸朝他抽去,他总是娇气地“嗷”一声跑回箱子里,侧躺着,俩前肢还固执地摇动。看见我就叫一声,翻个面继续躺,或者直接把脑袋埋在草垫里,干脆看不见我。看起来是条尚且幼稚而有骨气的胖狗,不过到了吃饭时间,他会不请自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怒气全消。
那天我去城里给人送货,这家伙非要跟着我走,自己跳上车,还自觉坐在了副驾驶上。被我赶下来,趁不注意又爬了上去。你不得不惊叹这狗的能力,他才几个月,跳上货车成了平平无奇的本事。我叫女儿把他抓住,进去就带上门,任他嗷嗷叫唤。女儿从另一面上来,我就呵斥黑狼道:“回去!回去把门看住!”
发车离开,我从后视镜看到他呆坐原地,生气地朝远去的我叫唤。那次他呕气了,自己跑出去很远,我让邻居给他舀的午饭都没碰。不知道跑了多远,我们傍晚到家,他还没有回来。邻居对此也茫然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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