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我小的时候，村里发生了一件所谓的男女关系的事，被风言风语了好多年。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时，不懂什么风花雪月男欢女爱的，看大人们背着我们这些小屁孩说话和躲躲闪闪的眼神，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又"成何体统，有失风化。"的用词里，隐约着应是敏感的男女关系的事吧？
小小年纪的我们，果然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后来走出了我那个小村庄，长了年岁，也长了些见识，今再去看当年的那事件，所谓"绯闻″，似更像是一则凄婉的爱情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本村的一民办女教师，和另一位男士q先生。从没见过这q先生，他也不是我村里的人，但是，其人其事，瓜葛到小村的人和事。
奇怪的是他的名字至今也还记得，记仇似的。可见人的基因里也必定植着人类的劣根。现在要讲故事，须得隐去他的真姓名，否则很容易被对号入座。毕竟当事人或在，或者伤到其的后代。
当时这事传得邪乎，传的久远而耐听。因为那个故事发生于特别的年代，特别的民情，特别的语境。
男女问题，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啊！那个空乏单调的年代，那个贫脊的年代，那个有点偏执守旧的年代，干柴野风之旷，肯放过一点点火星儿？人间烟火，一点点儿腥臭味，谁不是一只警觉的流浪猫，只怕耳朵根竖的不够直朗。
那事，当时叫作风问题，与古时的文人或叫风流。凡沾着点风花雪月的边，那时，用词便很，咂舌或者炸耳:耍流氓，搞破鞋。虚幻的情节被巷陌的风吹着，不定，但是真人真事，轰动一时，是必定的。搁现在，或者就是村里茶余饭后下的一口粘痰，或一个字:屁。四个字:屁都不是。
仍然心有余悸，怕写出来会被对号入座，惹是非。却终归是发生在小村里的事，笔头绕不过去，回避了可惜。毕竟过去时了，隔现在也就是"明朝那些事儿"。
根本就不是事儿，甚至带点凄美的爱情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只好还原当年的口吻，一惊一乍的。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两个和尚，大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他说，从前有座山。。。
这个磨牙的老段子，回到我的小村，就成了一一从前有个小村庄，村里有个小学校，学校里有个女老师，她在听一个送报纸的城里人说故事。
这个说故事的人就是q先生，专职从城里出来，为沿途几个村的学校、大队部送报纸送电报送信件的中年男人。
那时，学校还是一片净土，还是重地，是村里的摇篮。
人长得帅?哪里的人?有无家庭?
统统的不知道。对不起，本来就是道听途说的残篇嘛，且发生在我还只是个的屁孩时段，时过境迁，早就是一一那人已不在灯火阑珊处了。
故事里的人，说了什么？猜想着，开始是寻常话，渐渐话里有话，又渐渐地爱昧话，再裸动机，找时机，也便有了动作，异样眼神，还有场景，有情节，终于便有了意外结果，落得意外结局:孕了。
好像是q先生后来被公家逮走了。故事也就差不多结尾了，只这份悲情传言，一遍又一遍在村巷子里的刮着璇风似的，不厌其烦。
一直猜想，这个本村的年轻的女教师，先是被那个叫q先生屁股底下压的器物吸引了的。什么物件？吐吐吐一一的发声，好闻的汽油味。后来知道了，它叫摩托车，电驴子，一脚踹。
那时，村里是寂静的，除了早晨让人生厌的公鸡打鸣，除了悠远绵长的城里的晨钟、暮鼓的微弱，除了大队部整日里叽里哇啦的高音喇叭，除了小两口吵架，邻里间干仗，撒酒疯的，和斗地主老财，抓小偷小摸找乐，这件吐吐吐一一的事也算是件死水微澜了。
那时，但凡听得吐吐吐一一的响动，定有些毛孩子跑出家门，去看去听去闻，胆子大一点的会上手去摸。看西洋景似的一一不吃草不喝水的铁疙瘩，一加油就突突突的跑得比白龙马还快。太稀罕了，去听它吐吐吐一一的，比娶媳妇埋人的唢呐、锣鼓中听多了。去闻，它的汽油味，比娘抽屉里的雪花膏都好闻。再摸那一身的绿漆皮肤，光滑而冷凝。
如此玩偶，特立独行，一个十八九的农村姑娘，羞涩掩盖之下的心跳，能不被吸引么。一样的扎眼球。
那时，小村又是寂寞的。一日三餐除过，再就是革命思想宣传队，样板戏，老三篇。小孩子们玩自制的土玩具，弹弓、铁环、沙包，纸宝，甚至泥巴。或者跑几里地看拉煤的黑皮火车，长虫似的，我们津津有味地随着哐当的节奏，一遍遍数着车皮数。
那大人的私情呢，大都在斗私批修中枯萎瘪缩了。那么，万一有了呢？对不起，忍着。
却若是忍无可忍呢？若是经不起花言巧语的诱惑呢，于是不该发生的故事发生了，突破于青春期荷尔蒙的高值。肚都大了，纸里包不住火了。传言比七级风都快，对不起，你只有哭哭啼啼的份了，可这等木板钉钉的事，哭只限于哭。
回家生孩子去吧，摩托车交别人骑吧，有不掏钱的饭吃不掏钱的房住呢。这便是那时最常见的桥段。
结局之外，是风言风语，十里八乡，永无绝止。
今天，仍旧无解的是，后来的q先生呢？有一点确定无疑，那个有生父无名份的小私生女长大了，有家庭了，也有出息了。
那天回村，在二嫂娘家的白事场遇上了。她健谈无忌，有当年民办教师的口才延续？
又听说，如今一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故事就讲完了。原本，故事讲究的是曲折，调盐加醋，迭宕起伏的。这个却不敢如此，且尽量隐姓埋名，掐头去尾，躲躲闪闪，闪烁其词。太真实了，怕露馅，被人说成嚼舌根，不地道。实在是投鼠忌器。
毕竟，那是那年我的村庄我的父老乡亲家的一桩不光彩的事。
又神经兮兮的在想:假如我是那个年轻的女教师呢？那时那境，窦情初开，会像一个庙里的老尼姑一般心如止水，果断地自去浇灭了那一场火灾一一也不过人性的故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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