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歌背后那扇紧闭的门

江歌背后那扇紧闭的门，隔绝的是生与死、人性与冷漠、还有尚未揭开的真相。

11月12日下午，江歌母亲江秋莲在众多中国留学生的帮助下，在东京池袋西口公园举行签名请愿活动。由此，一年前发生在东京中野区公寓的江歌血案又一次重回公众视野。而江秋莲的这次行动，在12月11日江歌血案即将开庭之际，是为了请求日本法院判处陈世峰死刑。

回到事件初始，日本时间2016年11月3日凌晨，就读于日本东京法政大学的24岁中国留学生江歌，替来家中暂住的闺蜜刘鑫挡住她的前男友时，被刘鑫前男友陈世峰用匕首杀害。案件发生期间，附近其他公寓中的邻居表示明确听到走廊内的争吵声与呼救声。最终，先进入家门的刘鑫和日本人邻居报警，但江歌在走廊遇害，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签名集会那日，笔者在朋友圈中看到在东京的同学去池袋参加签名活动，希望让江歌的母亲多一些宽慰。其后，伴随着《局面》专访播出的视频获得了大量转发，短短几日，网络上对于刘鑫在江歌去世294天时才与江秋莲见面，以及刘鑫全家人不知感恩反而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冷漠行为，以排山倒海之势进行了攻击与谩骂，与之相对，对于杀人凶手陈世峰的严厉谴责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与此同时，江歌案虽然已经过去一年，但由于涉案卷宗处于保密阶段，不能公开，所以关于陈世峰的杀人动机，以及犯案过程中的具体细节——特别是“如果刘鑫打开房间的门，江歌是否有机会生还”这一细节，还是疑点重重。虽然在《局面》专访中，江歌妈妈当面质问刘鑫，但刘鑫坚称自己从未锁门。在江秋莲的追问下，刘鑫表示，案发时自己努力推门却推不开，甚至说门有可能在外面被反锁了。对此，江秋莲提出了严厉地质疑，网友的质疑声也从未断过。关于这一点，笔者询问了在日本旅居20余年的一位女士，她表示自己尚未见过从外面锁住，里面却打不开的门。所以，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只能以法院开庭之后公布的卷宗为准。但是现在可以证实的是，江歌在生命的最后甚至用日语大喊“叫警察”。由此，这扇门当时是开是锁，是江歌搏斗中的生路还是绝路，是刘鑫的惊慌中的力不从心还是谎话连篇，似乎每个人的心中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对于江秋莲来说，江歌背后那扇没能打开的房门，封死的是女儿活下来的希望。

陈世峰与江歌并无瓜葛，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陈世峰的前女友、江歌的好闺蜜刘鑫。刘鑫在日本与陈世峰确立男女朋友关系并同居之后，结果发现二人性格不合。2016年8月，陈世峰将刘鑫赶出家门，刘鑫于9月2号搬入好友江歌家中，违法暂住。不久，陈世峰开始尾随刘鑫，并进行恐吓，以公开裸照来威胁刘鑫。在刘鑫担惊受怕的这段时间，善良热心的江歌多次为刘鑫出头，胆小怕事的刘鑫也常常把“对付”前男友的任务推给江歌。刘鑫自己躲在一边，因为自己非法暂住的身份，既不允许江歌报警，也不去直接处理自己与前男友的纠葛。这其中的前前后后，与母亲无话不说的江歌全都与江秋莲说过，江秋莲也曾让江歌注意不要卷进刘鑫与前男友之间的事情。凭借对女儿生活的了解，江秋莲甚至在犯罪嫌疑人不甚明晰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陈世峰。

而现在这个杀人凶手陈世峰，似乎已经沦为了配角。请求日本法院判决陈世峰死刑的签名请愿活动，似乎也没能让公众的视线从刘鑫身上移开。

杀人犯有法律制裁，但道德缺失的人又能受到怎样的制裁呢？不管刘鑫该不该如现在这样被骂、不管刘鑫在江歌去世后到底经历了什么，刘鑫以及家人的做法，无不显示出道德的缺失。刘鑫自江歌去世之后二百余天始终拒绝与江秋莲相见，在看到网友对自己进行人身攻击时，威胁江秋莲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就停止协助调查……面对江秋莲“江歌是因为什么被杀害的”的痛心疾首，刘鑫母亲大声吼叫：“她命短了！她不是为了俺闺女！”作为刘鑫的家长，刘鑫的父母不仅没有给女儿正确的引导，甚至还多次辱骂江秋莲。所以，即便《局面》专访中的采访者王志安发文，证实刘鑫主动接受了江秋莲见面的要求，但过去293天里刘鑫及其家人的冷漠自私的行为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经无法挽回。更何况刘鑫在视频中面对江秋莲游移的回答更加容易让人生疑。可能刘鑫从心里就没觉得江歌的死，与自己有任何关系。在刘鑫的潜意识里，陈世峰行为诡异地纠缠自己也好，江歌遇害多冤多惨也好，都只是陈世峰的发疯和江歌的不幸罢了。只要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刘鑫就没有理由不开心快活。刘鑫遭人诟病的不是她本身做了什么实质性害人的事，而是这种保全自己、推卸责任的冷漠行径。刘鑫在恋爱中几乎完全服从于陈世峰的摆布，同居、裸照，这些对于年轻女孩子来说，绝对需要大胆来逾越界限的事情，她都不计后果地做了。但事后，面对前男友的骚扰，却还需要行侠仗义的“三叔”（刘鑫对江歌的称呼）来替自己收场。这样的刘鑫，真的是因为性格本来就胆小软弱吗？

很显然，刘鑫的做法已经触及公众的社会道德底线，虽然舆论中包含有考虑到社会舆论对刘鑫生活的影响而提出的“道德绑架”和“网络暴力”的反思性言论，但是关于“人性”和“理性”谁应该占上风的探讨，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毫无意义了。通过“人肉搜索”施加给刘鑫的社会舆论，已然让刘鑫承受了比请来律师保护的杀人犯更加强烈的谴责，而大部分网友认为，这是刘鑫应受的。

现在曝光的陈世峰的消息很少，但依然能从只言片语中读出杀人者的阴狠偏激与暴力倾向。陈世峰在行凶过程中造成江歌颈部与胸部多处刀伤，刀刀致命。同是生活在异地他乡的留学生，面对一个只是收留了被自己赶出家门的前女友并与自己交涉的人，有何深仇大恨竟能做出如此狠绝的事来。陈世峰突然爆发疯狂行为之前，恐怕早有蛛丝马迹。现在出国留学的人越来越多，在国外留学，陌生的环境，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正常人只身一人在外求学，也难免会有孤单、失落的时候，而性格本来就偏执的人，在陌生的环境中，一旦受到刺激，就更容易激发事端。家庭、学校和身边人对于留学生心理方面，应当给予充分关注。如江歌案这般的恶性事件，肇始还是陈世峰。作为三个家庭悲剧的源头，在对杀人犯进行制裁的同时，也应当打开对留学生群体背后的那扇紧闭的“心门”，排遣大多数留学生都有过的或多或少的孤独与忧郁。

江歌由母亲只身拉扯大，懂事又善良。在家的时候会帮妈妈看超市，会给姥姥洗澡。一家三口，三代人相依为命。留学生在日本租住的公寓，面积都不会大。江歌住的地方还禁止外人入住，房间里顶多就能放下一张床。而刘鑫从入住直到江歌出事，一直住了两个月，应该给江歌带来了许多不便。江歌对刘鑫无条件地接纳，却让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由此，善良以及对人的信任，应该是有选择、有限度的。今年6月份在美国失踪的章莹颖、11月份在东京遇害的江歌……无论身在何处，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也要学会有选择的善良、有限度的信任。首先要爱自己、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再去考虑其他。

从这个意义上反观，刘鑫，是不是过于“爱自己”了呢？

门外发生了惨剧，门内封住了真相、留下了悲剧。

有人质疑江秋莲在日本东京池袋举行签名请愿活动行为的意义和有效性。由于江歌案无法引渡，所以必须在日本进行审判。而日本对待死刑非常慎重，日本国籍的犯罪嫌疑人通常在日本杀害3个人才可能被判处死刑。江秋莲在女儿出事后，为了让杀人者以命偿命，曾经联系过日本的矶谷富美子女士。矶谷富美子的女儿矶谷利惠，在十年前被人残忍杀害，而矶谷富美子正是通过发起签名请愿活动，让凶手被判死刑。一年以来，江秋莲从未放弃过为女儿江歌鸣冤。她的努力能让真相走出紧闭的房门吗？12月11日的庭审或许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