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云雾缭绕的川蜀之地信步,觉得五官都被浸润的细腻,像是石碣旁悄然无声地冒出头的青苔,长势热闹的很。一场春雨让整座平淡的小城变得愈发宁谧,只留得一条长长的石板路从山顶垂到脚下。
这样雨水缠绵的时节里,我最喜欢搬个矮矮的木凳看农闲的妇女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做针线活。稍年长些的会手把手地教女儿或者儿媳为家中刚满月的小儿缝制小褂鞋子,先在深蓝色的翻绒布上用石灰块勾勒出轮廓,再用金黄的丝线混杂着其他的颜色勾边,然后就可以码着细密的针脚绣补整个图案。一针进去,再勾出来多余的丝线,反反复复,一根银针在布面上翻转跳跃,随着时间的挪移,指尖的耕耘,一只明黄色的小老虎便会跃然而成。等到了满月酒的宴席当天,灶塘里的火苗烧的正旺照着人们红光满面,逗得小娃娃咯咯笑,红彤彤的小脸像熟透的大苹果。
世说川人善饮,蜀女爱绣。我想一语便囊括了川蜀之地内敛与奔放的双重地域特点。蜀绣以其奇巧秀丽,柔滑似月的倩影荡漾于世人的审美世界里。而在乡下,巧夺天工的匠人往往深居简出。往往一幅作品需要耗费他们数载光阴。曾经随友人去拜访其业界的一个前辈。老人已年逾古稀,仍每天坚持绣几十针。当我们坐下来时,她抬起头对我们微微一笑,继而又低头用手摩挲着绣面上的针脚,看看是否有纰漏。临别时,老人说希望下次来时,她可以亲手送上她的绣品。我们笑而谢过。转身,静静的院子里,花团锦簇,鸟鸣阵阵。也许无人可知,那里正酝酿着一个手工匠人芬芳馥丽,沉稳从容的梦。
隔了几年光阴,一次在台北的秀场上,坐在台下看妆容精致的外国模特身着名贵的绸缎走秀,灯影交错间,色彩如水波般流动。不知为何,这让我想起在川蜀之地的乡下妇女们绣的童衣老虎,以及那位一双巧手巧夺天工而不为人知的老阿婆。甚至我更认为,绣品的展览无需西化的精致时尚,简约的东方特点与之更相匹配。
又或者,是我会错了意。因为烟火气与镁光灯,小庭院与大秀场,本就是两种不同的故事角本,演绎着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志同而归的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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