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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304天红楼梦引‖2022.10.22『情悟梨香院』

日更304天红楼梦引‖2022.10.22『情悟梨香院』

作者: 慕蓉暖兒 | 来源:发表于2022-10-22 01:26 被阅读0次

龄官第一次出场是元春省亲,她一鸣惊人,元春夸她“极好”,命太监送“金盘糕点”,又表示还没听够,请再唱两出,而且“不拘哪两出就是了”。

说明什么?龄官业务特别好,短时间内俘获见过大世面的元春。不但为她转椅爆灯,还要求加场。不但加场,心态完全凌乱,随便你唱,反正唱啥都好听。

贾蔷说:你就唱《游园》《惊梦》。龄官不肯,说:不是本角之戏。定要作《相约》《相骂》。

游园惊梦是讲杜丽娘的爱情,主角应是五旦,未出阁的青年女子又称闺门旦。而相约相骂出自《钗钏记》,以丫鬟芸香为主角,应属贴旦。你看她还很傲娇,不是我该唱的就算角色再讨喜,我也不唱。

第二回出场很有画面感。赤日当空,树阴合地,只听到蝉鸣,一个人也没有,估计大家都在午睡。宝玉才言语占了金钏便宜,被王夫人发现,害羞跑了。

信步走到蔷薇花架,听到有人哭,一看,是个女孩蹲在地上,用发簪画字,一边画,一边默默流泪。画的是蔷。“早已痴了,画完一个又一个,已经画了几千个蔷”。宝玉也看痴了,心说,她肯定有大心事,不知多煎熬,真想替她分担。

第三回更值得细说了。宝玉来梨香院,本想请龄官唱牡丹亭。一进门,其它姑娘笑嘻嘻迎接,又让座。独龄官不见人,躺在房内。宝玉又去房里找她,她纹风不动。宝玉素日和丫鬟们玩笑惯了,以为她也一样,笑着央求唱一曲。

龄官坐起来正色道:不唱。宝玉估计要疯特了,哪里被人这番嫌弃过。还没疯,只见贾蔷兴冲冲走来,见了他,不能不问好,但明显没空敷衍,直接去龄官房内。

贾蔷一两八银子买雀儿给她解闷,她哭,不领情,说你们家把我们坑来学戏,偏这鸟儿也干这行的,分明是打趣我,还问我开不开心,开心你个大头鬼啊。她虽是买来的小戏子,却希望贾蔷能平等待她。贾蔷一听,立刻道歉:是我猪油蒙了心。

龄官又说,我病了,吐血了,太太都请大夫来瞧,你怎么不问?这话听着是责备,背后却是对他不关心自己的伤心,是货真价实的依恋。贾蔷一听,再度道歉,立刻就要去问大夫。她又说:不许去,太阳大晒到你怎么办。

一大段,一句好话都没有,但每句话都含情。别说宝玉看呆了,我常常看这段,也呆。谁的笔,能把少女心事写得如此丝丝入扣,看似不讲理却处处合情?

曹公无闲笔,虽着墨不多,前因后果都有了。造大观园之初,贾蔷得令,去姑苏买小戏子。买了十二个回来,其中就有龄官。山高水长,一路朝夕相对,又都是年轻儿女,彼此种下几分情。

元春省亲时,他们尚在萌芽阶段,龄官可以小小别扭一下,但只能是小小的。那是第十九回。等到三十回时,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彼此更有心,但还没说破,所以龄官避过人,在蔷薇花架下画蔷。

这份心细思令人感动。大夏天,热的蝉都疯了,只有太阳活着,只有心活着,蔷薇花架有他的名字,选这么个地方未必是故意,而这种无意之意,才是最深的情意。

情悟梨香院这回,是谁的悟?宝玉。是谁的情?贾蔷和龄官。这一回,一方面把贾蔷和龄官的感情借宝玉之所见写出。一方面因宝玉看见了这些,而领悟到不是这世上所有姑娘的眼泪都会为他而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龄官是姑苏人,黛玉的同乡,长得也像,宝玉看她,“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大有林黛玉之态。”不但相貌,连性情也很像。一样美,一样敏感多思,一样自尊心重。谈恋爱时也一样愁肠百转,把心上人在心里细思量过千百遍,见了面却要赌气。

后来唱戏的姑娘们被分给各处,唯独没有交代龄官下落。我推测应该是贾蔷做了工作,要走了她,两个有情人可以在一起。可是曹公没有细说,我不敢把结局想得太美好。

我们眼睛看到过,他俩真心相爱。但公子的真心保鲜期有多久?况龄官身份低微,无所依靠,贾蔷此时真心,未必永远真心,一旦不真,以龄官的心性定不能忍让。那时她又能投奔谁?就算他二人心意不变,贾府来日大难,依托于宁国府的贾蔷又如何独善其身?龄官岂能善终?

不过那都是以后了。年轻时,蔷薇花和龄官的脸分不出谁更美。在这好年华,她遇到过一个年轻人,她一嗔一笑一言一怒,他都放在心上,那就是他们的黄金岁月。有些人活一辈子,也只为遇见一个人,经历一段事,用余生漫长去回味当初。总比一张白纸好。

古人说,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而我觉得,像花儿一样的年龄,想怒放就怒放,想枯萎就枯萎,想开花就开花,不想开花了被暴雨打去也无妨。

但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能有幸遇见,共同经历一些事,跟谁都不愿意说,多问一句就是误会,多解释一句都是亵渎。那也是很好很好的。

我对人生有一种醉酒感,狂欢感。啥天长地久天荒地老的,不是很在乎。龄官画蔷那么美,其它,何妨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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