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是你上辈子的情人

在病房里

他像一个四五岁的顽童一样，看见什么动什么。随手扔了遥控器，直接在电视上鼓捣，结果黑屏，他把歉意又调皮的目光投向我，我只好说，直接关掉，赶紧走，像两个特务分子一样。

后来他又把魔爪伸向了病床上的支撑架，提上来，按下去，反反复复，直到架子再也提上不来为止，然后他就用尴尬的被角默默遮住了丑丑地歪在一旁的架子。猛然他又发现墙上的呼救器，伸出手跃跃欲试想按下去，却在我无奈又有一点点害怕的目光中住了手……这不是他的病房，他也没有老年痴呆，他身体很好，我俩只不过是来看望一个亲戚的，只不过他对医院很好奇罢了，我们都没住过院的，除了他另一个女儿出生的时候，我妈住了几天，但那时候是肯定没有四处鼓捣的心思了。

幸好来的亲戚站满了整个病房，或皱眉，或发呆，或者玩手机。除了我，没人关注他无聊而有趣的举动。对于他，在此刻很无奈，很想笑，他像在在一个全是大人的无聊世界里找到了自己的玩具，然而我瞬间忘了他也已来这世上四十多年了。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出了病房，他就在楼道里偷偷抽烟，对面墙上就是禁止吸烟的标志，在一个摄像头看不到的角落里，看见护士就转身，我感觉他很兴奋，也很紧张，直到他把烟蒂塞入了墙缝里，“会不会爆炸”？我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爸，咱赶紧走吧，万一有人抓你怎么办？”“怕什么？”他用鄙夷的神情看着我默默走向电梯口。

进了电梯然后大人和孩子角色就转换了，他还是那个一本正经的爸爸，全然不见刚才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很鄙视这种作风，却又很欢喜他只在我面前露出孩子一样的幼稚行为，这样的感觉很唯一很幸福，我认为我妈肯定没有过，可能他俩热恋的时候有过吧，谁知道呢？当年青涩少年与害羞少女如今为人父母，哪里还有小鹿乱撞，紧张激动的半点羞涩？入眼的满满都是岁月在脸上刻下的痕迹，心上也是。

在公交上，我问他，为什么在医院里幼稚成那样？他叹了口气，笑笑说:“我不得先熟悉熟悉医院啊，以后就把我搁这里来吧……”我嗤笑一声，眼睛朝向窗外，眼眶里瞬间盛满泪水，你总是猝不及防地让我心酸，我妈也是，都很会撩。我以为你不会老也不会服老，不会生病也没做好生病的打算，他们说我不是你的小棉袄，可以是防弹衣。

不像很多人写的严父形象，我觉得他是可以冷可以暖阴晴不定的霸道总裁范儿，一直有一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稳重，我考试不好他是漫不经心的态度，和我妈简直判若两人，但他会用相当于小说里二十万支票一样的丰厚礼物诱惑我；半夜想出去玩他会冷着一张脸，变了一个人一样，不是呵斥，就是用目光说服你……

我之所以用的是他，因为父亲这两个字太严肃，爸爸又很幼稚，而爸则生疏了，不如用他，像写自己的的少年一样写自己上辈子的情人也不为过，不显生分也不觉得过分。

他从来没说过以后找个像你爸这样的男人，我想说的是可能世上只有爸爸才能给人这样的感觉，此后没有人可以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