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富论》第三篇的内容不到四十页，更像一段历史故事，很有趣。其中涉及到了国王，贵族，臣民，工商业者围绕财富和权力的斗争，导致了彼此地位和社会体制的变迁，浓缩版的欧洲中世纪以后的历史。
不过亚当·斯密当时写的时候，可没有考虑万里之外的我们，好多他默认读者知道的东西，我在读的时候，屡屡停下来去百度。借着查到的信息，和印象中中学历史学到的，我试着来捋一捋这个故事，不求严谨，只求大体清晰。
先说几个概念和东西方的区别。
我们中学历史学到，我们上古是众多部落氏族，后来黄帝统一部落，首领禅让产生。到后来大禹传位给儿子启，开家天下先河。历夏商周三朝，是封建时期，天子和各级贵族，嫡长子继承的宗法制和层层分封的封建制，互为表里。后来周天子式微，群雄并起，春秋战国，到秦始皇统一，郡县制取代分封制，进入中央集权的专制阶段，一直到清朝灭亡两千余年，大一统集权是主流。
而西方一直都是松散的。早期希腊城邦，雅典斯巴达等等。后来罗马一路发展成共和国，再到后来罗马帝国，再到后来分裂成东西罗马帝国，西罗马帝国476年覆灭，东罗马帝国到1453年，476-1453是欧洲的黑暗中世纪。我们可以看到底子是城邦，是那种成年男性称为公民，公民之间的一种民主。罗马更详细的变迁发展有皇皇15本《罗马人的故事》可以参考。
这跟中国是完全两种“进化树”。西方有国王和皇帝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其中有神权代表教会的加冕，而我们最一开始皇帝就称天子，天人合一，没有这个问题困扰。而且西罗马帝国才是西欧那一块，东罗马帝国更靠近亚洲，地中海分成两块。也就是西欧从476年就比较零散了，这是亚当·斯密书中论述的背景和源头，也是我们中学历史的一些内容，我们就说到这里。
按照亚当·斯密的论述，生产力进步发展的自然而然的路径，应该是从农业开始，改良土地扩大收成，然后慢慢的扩散出去，手工业制造业，强大的农业对他们形成哺育，工商制造业分工合作的属性，使得聚集自然发生，慢慢形成都市，然后分工越来越细，越来越精密，沿着科技树一步步上爬。这个也很好理解，我们也是先吃饱，然后再去追求其他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西欧却出现了，工商业繁荣，农业衰微的景象呢？作者认为这是人为制度干扰的结果。这让我感觉很像进化论里，自然选择生物进化是很慢的，常常需要百万年，就像上面所说自然路径，也必然是缓慢渐进的。而我们现在定向选择的育种等等，则很快，几年可能就够了，同时西欧工商业发达以后反过来对农业的改造，也加速了这个过程。
好，现在我们开始讲故事。回到476年，奴隶起义和外族入侵，西罗马帝国覆灭。我们可以类比战国，群雄割据。此时此刻，谁占有更多土地，就有更多资源，实力也更大。相互之间的混战和讨伐肯定是少不了的，渐渐地肯定会有一些突出出来，少数家族占有了绝大多数土地，英法德等国家也基本上那时候有了雏形。
这里我们说一下国王（不是皇帝哦）和众多贵族领主的关系。国王只不过是一个更大的领主，并没有中国皇帝和各种王爷臣子这种紧密的效忠关系。领主在自己的封地上基本是独立的，立法财税自己说了算。只是国王征召时，带着自己兵马去一起打仗。我们中国人很自然就可以想到，这样肯定出问题呀，钱和兵都自己掌控，做大了对国王不利呀。事实也是这样，但是国王也没有办法，他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制衡所有的领主，不然国家早就一统了。
这就很尴尬了，不过也正是这种尴尬和制衡，给了工商业发展的契机，我们一个个说。
首先，大家相互牵制，都想做大自己的话，就要求土地不能分割太细，因为那就是实力的削弱。嫡长子继承制就维护了这种需要，不过它损害了其他子孙的利益。这让我想到汉武帝颁布推恩令，非嫡长子的王爷都很乐意，于是瓦解了分封王。好像骑士阶层好多就是这些不能继承原来爵位的人。
领主在自己的封地，掌握生杀大权，尽情的压榨佃农和奴隶。后者除了留下生存口粮，所获一切都归领主。而且领主招之必须来，承担各种劳役，甚至女儿出嫁也要领主点头。除了领主的种种剥削，还有国家的一些劳役。农业发展，土地改良，领主忙于扩充地盘和享乐，自然不会上心，佃农和奴隶，累死累活，只是维持生命而已，自然也不愿多付出为别人做嫁衣，而且也没有多余的资源来做这个事情。于是这就很尴尬了。
另外一群人就是工匠商人，他们居于城市。这些是在城邦时期就有的，但是处境是不一样的。罗马帝国覆灭前，他们也要受到地主的剥削，来往做工贩卖，层层关卡抽税。不过这之后，也许是国王和领主相互的顾忌吧，这些工商业者可以给国王交人头税，获得了一种特权，豁免了各种奴役和控制。相比领主的奴仆，可以说是自由身了。
当然这种权利的获得也不容易，君主也不愿意嘴里的肥肉飞了。我们不去计较细节，总之就是慢慢的这种自由民多了起来。他们聚集在一起，工商业的发展要求公正自由些的市场环境，于是也筑城防卫，设议会选市长自治，慢慢壮大，因为国王要防范削弱领主，于是和工商业者就有了共同利益，走到了一起。这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吧。也就默许了这种种，同时都市的军事力量调集还可以帮助国王增强力量。
有王权和领主的制衡，才给了工商业繁荣的土壤。不然放在中国集权专制时期，皇帝碾压你还不轻轻松松，而我们古代的各种工艺制造，现今博物馆众多瑰宝，大多是官办的。毛爷爷也写到，我党和红军等等力量，也是因为那时帝国主义和他们的代理人相互忌惮，才在农村山区等边边角角慢慢起来，以致后来星星之火燎原。这些大抵都是一样的吧。
这些都市自由繁华的样子，对于受领主奴役剥削的人，自然也是一种吸引。而且当时国王有法令，逃出一年不被领主抓到就是自由身了。于是有积累有头脑的人自然也会冲破领主的控制。此消彼长。
工商业者，制造和贩运，不管你是谁，只要能做成生意，他们就是欢迎的。可以和国王做，可以和领主做，可以和奴隶做，也可以和外国做。利润驱使他们往来不息，不断地把各种材料制作成精美的各种物品，不断地往来贩运，奢侈品供上层人士享受，同时也对土地和生产有一种反向的促进。
以往工商业不发达的时候，没有那么多奢侈华丽的东西可以享受。领主占有自己领地所有的财物，也无非主要是吃穿用品而已。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说领主去封臣那里收税，都是拖家带口，去吃，吃住一些日子，就算收税了。然后再前往下一个地方，多余的要么储存，要么赏给仆役下人。现在工商业发达了，各种精美的奢侈品都有了，领主有了财富当然想换成这些东西自己独自享受，这也是人的天性，好东西我自己消受当然最好。
于是积累的财富就更多的来满足各种享受，而不是如以往那样分给其他人。欲望是无穷的，对财富的需求也是无穷的。此时供养那么多人，获取财富，就不如我独占。于是奴仆越来越少，再配合承认国王颁布的长租地的法令，间接使佃农也获得了自由身。领主用自己的欲望亲手埋葬了自己曾经拥有的生杀剥削大权。
习惯风俗的历史远远长于习惯法，长于成文法。成文法好立，习惯观念却不是那么好打破的，这方面只需要看今日印度，三哥尤为典型。因为风俗历史，财产制度，领主取得了对其他人的统治权，想凭借法律就拿掉这种统治权，很难很难。最终还是自己的观念利益享受，潜移默化中自己交出了权力。于是亚当斯密感叹到：
对于公众幸福，这真是一种极重要的革命，但完成这种革命的，却是两个全然不顾公众幸福的阶级。满足孩稚的虚荣心，是大领主的唯一动机。至若商人工匠，虽不像那么可笑，但他们也只知道为一己的利益。他们所求的，只是到有一个钱可赚的地方去赚一个钱······他们对于这次革命，却是始终未曾了解，亦未预先看到啊。
于是欧洲工商业的发展，做了农业改良的原因，可以说是重商主义。而我们此前则是重农主义，因为环境决然不同。统一而集权的王朝，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共同的基座是千万万人民。
这又让我想到，想大富巨富已经很不容易，想贵更难，不但是对自身的要求，还有外部环境。冰山一角，水底下的才更大的恐怖。
参考资料：
1.颠覆你的陈旧思维:细说欧洲皇帝与国王和贵族的区别概念
http://bbs.tianya.cn/post-worldlook-1708361-1.shtml?_t_t_t=0.8571993599180132
2.中世纪欧洲领主、骑士、国王和教会的关系是怎样的？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0247176
3.从西罗马帝国灭亡到十五世纪地理大发现的这一千多年里，欧洲到底在干嘛？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589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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