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你又做噩梦了？”玉面狐狸坐在床榻边，白色衣袖轻轻拂过牛魔王的额头，带走了细密的汗珠。
牛魔王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那张美丽的容颜，白色的雪花与皎洁的月光同时落在了那张脸上，两株粉红的石榴花盛开在了雪地中，绽放在了月光下，那两朵花里藏着妖艳，藏着火。
就是这张脸，勾走了牛魔王的七分魂魄，他可以整天看着这张脸，什么都不做，还是这张脸，能够把他从无边的噩梦中，一把拉出来。
牛魔王抬起一只手，贴在了玉面狐狸的脸上，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双手上，望着她那双眼睛。
玉面狐狸的眼睛更美，一只眼睛里装着雪山清泉，一只眼睛里挂着日月星辰，绽放出的耀眼光芒可以为他驱散噩梦里的所有黑暗。
牛魔王又痴了，痴在了玉面狐狸嘴角微微翘起的那抹浅笑里，那抹浅笑像春风，似细雨，拂过他的眉间，淋过他的心头，为他带来一季春天，他徜徉在百花丛中，看她翩然起舞。
“亲爱的，我在问你话呢？”玉面狐狸轻摇着牛魔王的手臂。
牛魔王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美人，你在问我什么？”
玉面狐狸开心的笑了，她知道牛魔王的恍惚全是因为她的美丽，她仅仅只需要凭借这一样东西，就可以牢牢俘获他的心。
“我在问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是的，又做了一个噩梦。”
“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走了。”
“这是噩梦吗？”
“你走了，离开了我，这就成了我的噩梦。”
“你又在骗我？”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从来没骗过，并不代表将来不会骗。”
“我将来也不会骗你。”
“我不信，你发誓。”
“我发，，”
“我信了，我信了。”玉面狐狸伸出一只手，捂在了牛魔王嘴上，她是爱他的，她不知道她爱的是他的全部，还是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她需要一个机会，才能证明她到底爱的是这个人，还是这个人以外的部分，这个机会还没有来，所以她还不知道。
“你爱我吗？”玉面狐狸躺在了牛魔王怀里，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口。
“美人，这个问题你都问我一万八千遍了，你还不知道答案吗？”
“我还想听你再说一遍。”
“我当然爱你了。”
“我要你再说一遍。”
“我当然爱你。”
“再说一遍。”
“当然爱你。”牛魔王的眼睛里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平静的，清澈的，能够看到他的心，玉面狐狸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那颗心，在他的那颗心上，写着的都是对她满满的爱，她嘴角的微笑又扬了起来，俯下身，绯红的脸颊重又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牛魔王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还爱她吗？就连他都不知道，他到底爱的是她，还是爱的她的美丽，已经三百年了，他还和她在一起，他对她的欲望真的能够持续这么长时间吗？如若欲望持续不了这么长时间，那又会是什么呢？
牛魔王越想越累，脑袋昏昏沉沉，他要洗把脸来清醒一下，他轻轻拍了一下玉面狐狸的手臂：“美人，为我梳洗打扮一下吧。”
玉面狐狸站起身，走到洞内池边，拎起一只玉盆，盛起池里的清水，放在石桌上，牛魔王起身离开床榻，坐在石凳上，望着石桌上的玉盆，在清澈的水中，看到了他无比英俊的脸，在玉面狐狸面前，他从来没有露出过两根牛角，都是幻化成人的模样，尽管玉面狐狸知道他是一头牛，尽管玉面狐狸不在乎他是一头牛，他还是不愿变回那头牛的样子，他在乎他是一头牛，更在乎长着两只牛角的他是如此的丑陋，他不想让玉面狐狸看到他丑陋的一面，就连他自己都不愿看到它。
倒映在水面上的那张脸英俊无比，在这张英俊的脸下面，还藏着一张无比丑陋的脸，在那张丑陋的脸上，沾满了血腥，缀满了欲望，显得格外的邪恶与狰狞，这张脸埋藏的很深，玉面狐狸看不到，能够看到的只有他自己。
牛魔王抬起一只手，伸进了玉盆里，那汪水动了起来，倒映在水面上的那张英俊的脸跟着消失不见，深埋在水底的那张丑陋的脸浮了上来，张着血盆大口，正欲吞噬他的手指，他慌忙把手指从盆中抽出，带出的水滴甩在了玉面狐狸的手臂上。
“怎么了？亲爱的。”玉面狐狸吃惊的望着牛魔王。
“没什么。”牛魔王一脸平静的望着那汪水。
“真的没什么吗？”
“真的没有。”
那汪水恢复了平静，牛魔王的那张脸又重新倒映在了水面上，已经五百年，这张脸还是没有变，还是从前的面容，还是从前的轮廓，但是他明白，他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从五百年前的那一天开始，就已不再是了。
玉面狐狸轻轻撩起了他的长发，纤细的手指从他的如瀑长发中滑过，触碰到了他的脖颈，他的整个身子都跟着微微一颤，像是有道电流涌到了他的身上，流遍了他的全身，酥麻了他的每一根骨头，这是一种温柔的感觉，这是一种铁扇公主永远也给不了的感觉。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呢？”玉面狐狸看到了倒映在水中发愣的牛魔王。
“没想什么。”
“是不是在想那个贱人？”
“哪个贱人？”
“就是你的那个铁扇公主。”
“美人，你误会我了，我的眼里只有你，没有她。”
“既然没想她，你在想什么？”
他的眼珠转了转，转过身来，看着玉面狐狸：“我在想，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那一天，你真的还记着吗？”玉面狐狸的手微微颤了颤。
“还记着。”
“都已经三百年了，你还记着？”
“再过三百年，我也忘不了。”
玉面狐狸的眼睛里突然涌起两颗钻石般的光亮，他知道那不是钻石，是她的眼泪，她哭了，因为他的一句谎言哭了，三百年以后他不会记得了，就连三百年前的他也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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