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贩

    接近傍晚，天未黑，但是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

    拥挤热闹的街道，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坑洼的地面，停停走走的人群，偶尔能遇见熟人寒暄一下，相互问好。

    这是一个很老式的菜市场。比起现在整洁干净的室内菜场，更具市井气息。街道两旁杂物店、餐馆、网吧…各种商铺应用尽有。店门口总是挤着各种小贩，有推着车的，也有摆地摊的，乱中有序。

    街道有自己的系统，很多小贩在这里摆摊几十年，是有固定位置的，街坊都知道第一个路口左边树下是卖豆芽的，再往前50米有个修鞋的。偶尔有个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举着捆着稻草的大棒子穿梭在人群间。

    我的目光停滞在一个推着黑色自行车贩卖布匹的男人身上。

    他看着也就30岁左右吧，因为皮肤状态比较粗躁，也许他只有20几岁。我每天放学会路过这条街，连续看见他三天了。我知道他不是这里的商贩，因为我从未见过有人在这条街兜售布匹，单调沉闷的布匹和街道的活力格格不入。

    这个男人看起来不知所措，开始四周张望，渴望路人看看他的货，可是目光越来越呆滞沉闷，像他布匹的颜色一样。他只卖一种深藏青色的棉布，有点像那种老式中山装的面料。没有人在他的摊位前驻足，没有人买他的布。

    我停在一家小店门口，看了他很久，只觉得心里莫名的难受。如果他卖的是些什么小玩意，我肯定会去买一些，给他鼓励，可是这种布匹我一个初中生用不上呀。

    他停在那里，依然没有叫卖，也许他试过吧，但是没有任何进展，没人光顾他的生意。这时，原本一动不动沉默了很久的他，忽然唱起歌来，应该是民歌的调子，歌词听不清，不知道唱的什么，声音高亢粗犷，又略微颤抖。

    他面带微笑，边唱歌，边把布匹抽出来，缓缓撕烂，从头撕到尾。

    “次啦啦”的撕布声，仿佛也把他自己的盼头给撕碎。他要把所有的布匹撕毁。这一举动引起两三个路过的人回头看了看，但都没有停下脚步。

    我太难受了，就离开了。

    成年人的世界真不容易。他是谁的丈夫又是谁的儿子呢？不知道他是否经历了什么难处，也许他想在街上卖布可以赚一点点钱，可是生活不易，这一点点盼头也破碎了。我希望是我片面的悲观了，毕竟他年轻力壮，一定能找到别的出路吧。

    时隔这么多年，我还是会偶尔想到那天的情景，那个放学的路上，绝望的布贩。他对我来说只是个不相关的陌生人，一道马路上闪过的景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这个画面就会撕痛我的心。很多成年人，他们的世界离开了童年的单纯美好，一切都有了新的游戏规则，需要去遵守去妥协，他们也需要一个港湾可以温暖自己。生活不易，我会对别人多一些理解和包容。他难过的时候一定不知道，有陌生人在默默为他担心，也不知道多年以后，陌生人为他写了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