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这个冬天
肆虐三年的新冠已近尾声，
我们所有人，
和这个时代一起，
注定会化作，
人类瘟疫史上浓重的一笔。
数十亿人感染，
近700万人逝去。
病菌，
似在提醒我们，
科技，
并不能让人类成为绝缘体。
和瘟疫有关的医学史，
一直居于科学史的一隅，
安静而寂寞。
只有走近你才会发现，
从史前到当下，
微小而诡异的病菌，
在人类历史中，
始终扮演着自己独特的角色。
并以难以想象的方式，
干预着人类文明的进程。
壹
世界四大瘟疫圈
一系列古老的经典，
记录了瘟疫给人们带来的恐惧。
公元2000年前，
两河流域的伟大史诗《吉尔伽美什》，
就提到大洪水前的一系列瘟疫。
同时代的埃及文献，
也描述了法老对瘟疫如敬畏神灵般的恐惧。
而公元前13世纪的中国，
甲骨文卜问道：
今年有瘟疫吗？
它会致死吗？
自古以来
人类能否开疆拓土，
不仅取决于先进工具、锋利武器，
也取决于遭遇病毒和细菌时，
抗体是否强大。
公元前431年，
斯巴达入侵雅典。
战事焦灼的第二年，
原本强大的雅典城，
突然被一场可怕的瘟疫袭击。
一年之内，
四分之一的雅典陆军，
一半以上的居民相继丧命，
雅典城内秩序大乱。
此后，
斯巴达人也染上了瘟疫。
战争拖了10年，
双方元气大伤，
希腊北部的马其顿国王趁虚而入，
趁乱一统希腊。
他又率军一路东征，
经开伯尔山口打到印度河上游。
在到达希发斯河畔时，
军中突然开始流行疫病。
年轻的亚历山大患上恶性疟疾，
33岁的伟大统帅就这样意外地死去。
随着罗马征服者占领了希腊，
辉煌灿烂的希腊文明，
就此中断。
其实，
希腊军队跨不过去的，
不是宽阔的印度河，
而是印度亚热带气候的疫病线。
喜马拉雅山脉的阻隔，
带来丰沛的降水，
以及较高的温度。
湿热的气候，
是霍乱、鼠疫等疫病的温床。
历史上入侵的外族，
能否征服印度，
很大程度上取决于，
他们克服印度次大陆传染病的能力。
而印度宗教整体上呈现的，
出世主义，
也与传染病肆虐不无关系。
人类早期，
每一个文明的诞生，
都是不断适应当地病菌的结果。
地中海，
两河流域，
印度次大陆，
黄河流域，
伴随着这些早期文明的确立。
公元纪年之初，
四大疫病圈也基本形成。
贰
疫病交流
公元2世纪，
亚欧大陆东西两端的强大帝国，
罗马和汉朝，
开始频繁对外扩张。
期间大批百姓死亡，
最大的杀手，
不是战争，
却是跨越疫病圈而带来的瘟疫。
公元65年，
罗马爆发第一次大瘟疫。
当时正值帝国强盛，
尚未撼动统治。
公元161年，
罗马军队从镇压叙利亚的叛乱中归来，
带来第二次严重的大瘟疫，
史称安东尼大瘟疫。
统帅克劳狄率军队穿过凯旋门，
接受人们胜利的欢呼。
可当凯旋仪式完毕，
将士们回到家中，
传染病开始在全城蔓延。
瘟疫如旋风般，
席卷了整个罗马，
皇帝马克乌斯 · 奥里略也染病致死。
公元250年，
一场持续15年的大瘟疫再次爆发，
高峰期罗马每天死亡5000人。
农村枯竭，
城市衰败，
内战连绵，
帝国全面瘫痪，
史称三世纪危机。
公元330年，
罗马皇帝被迫放弃衰败的罗马城，
迁都君士坦丁堡，
这场西普里安大瘟疫，
正式将罗马帝国分裂为东西罗马。
几十年后，
东罗马帝国皇帝查士丁尼，
反攻罗马，
一路占领意大利和法国，
企图恢复罗马帝国昔日的版图。
可惜就在大业即将完成之时，
公元541年，
一场持续半个世纪的大瘟疫爆发了。
分之一的人口死亡，
查士丁尼的复辟梦瞬间破碎，
无助的人们转而信奉上帝。
东罗马帝国后来尊基督教为国教，
欧洲开始步入中世纪的，
黑暗千年。
罗马帝国鼎盛期人口达7000万，
经历了几次大瘟疫后，
帝国人口仅存5000万。
这样的灾难，
同样发生在亚欧大陆的东端。
犯强汉者，
虽远必诛。
汉武帝大规模进攻匈奴，
霍去病率军一路狂飙，
却遭遇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生物战。
匈奴将患病的牛羊扔进河里，
污染的水源，
造成12万匹战马死亡。
24岁的霍去病，
在获胜回朝不久后便暴病而亡。
西汉末年，
政治走向腐朽。
土地兼并严重，
再次引发大饥荒与大瘟疫。
这让略懂医术的王莽，
轻松俘获民心。
他还建立了一些，
类似于现代医院的收容所收治病人。
但是王莽篡汉之后不过十余年，
就又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瘟疫。
加上饥荒和对外征战，
人口死亡达4000万之多。
东汉末年，
汉族和羌族交战达150年之久，
黄巾起义爆发。
东汉王朝崩溃，
军阀混战叠加瘟疫，
汉帝国的人口从灵帝时的5648万人，
骤减至三国时代的764万。
堪称中国历史上，
人口损失最惨重的黑暗时期。
然而，
随着成吉思汗的到来，
旧世界又将推倒重来。
叁
蒙古帝国颠覆疾病平衡
巅峰时期的蒙古帝国，
囊括了3300万平方公里的疆域。
那些不懈向北拓展的商队贸易网络，
使大草原上的野生啮齿动物，
接触到了新病菌的携带者。
在随后的几个世纪里，
啮齿动物感染了慢性鼠疫杆菌。
公元14世纪，
这种鼠疫杆菌杀死了2500万欧洲人。
这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
黑死病。
1347年，
蒙古军队在黑海沿岸的卡法城，
久攻不下。
便将一些患黑死病的士兵尸体，
抛入城内，
随后城内瘟疫蔓延。
卡法城内的意大利商人仓皇出逃，
将黑死病带回欧洲。
至1350年，
患病而亡者超过2000万人。
当时亚洲也有鼠疫开始蔓延。
尤斯图斯 · 卡尔 · 黑克，
在《中世纪大瘟疫》一书中记录。
鞑靼、美索不达米亚、
叙利亚、亚美尼亚、印度，死尸遍地。
中国有1300万人死亡。
当时欧洲城市卫生条件极差，
卫生设施简陋。
老鼠十分猖獗，
使得疫情蔓延非常迅速。
薄伽丘在《十日谈》中写道，
佛罗伦萨突然一下子变成了，
人间炼狱。
行人在街上走着走着，
突然倒地死亡。
这场瘟疫，
就像人头收割机一样，
将整个欧洲，
笼罩于死亡的阴影中。
牧师和神父纷纷病死，
人们对宗教开始产生怀疑。
教皇克利芒六世的私人医生，
对教皇采取隔离措施。
并在宫殿两旁生起大火，
人们听闻后纷纷开始寻求，
医生的帮助。
科学的力量开始萌芽。
劳动力短缺，
农民便要求提高工钱。
地租由实物变为货币，
一部分农民买下土地成为自耕农。
中世纪的农奴制逐渐瓦解，
大量人成为自由民，
资本主义开始萌芽！
思想解放随之而来，
成为文艺复兴的一道曙光。
浴火重生的欧洲，
搭上了历史的顺风车。
除了启蒙思想和坚船利炮，
小小的病菌，
开始帮他们完成对殖民地的征服。
肆
殖民造就疫病均质化
如果说欧亚之间的病毒交流，
尚且受到距离的限制。
当历史前进到欧洲向外扩张，
即殖民主义时期，
病原微生物，
就真正踏上了全球传播的旅程。
公元15世纪，
印加帝国已经是一个，
人口达到1200万的发达国家。
土地富庶，
居民也很少患传染病。
当哥伦布发现这块新大陆，
他误以为这里是印度，
称这是一个遍布黄金的地方。
很多西班牙探险家垂涎欲滴，
都想来征服这块宝地。
可连他们自己也没想到，
仅靠几百人的军队，
就轻松征服了庞大的帝国。
致命的武器不是坚船利炮，
而是天花病毒。
印第安人对这种病毒，
毫无抵抗力。
短时间内，
大量印第安人不战而死。
一些邪恶的西班牙远征队头目，
故意将天花病人用过的手帕，
作为礼物送给印第安首领。
1526年，
国王卡帕克染病死亡。
印加帝国开始内部分裂，
臣民认为这肆虐的疾病，
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
天花给美洲印第安人，
带来了种族屠杀式的灭绝，
美洲从此沦为欧洲人的殖民地。
与西洋通商口岸的增加，
也让一些外来传染病迅速进入中国。
1644年，
皇太极的军队准备入关，
李自成的军队也兵临城下。
而此时，
北京正经历一场严重的鼠疫，
军队失去战斗力。
躲在紫禁城里的崇祯皇帝，
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他的将领，
直接给李自成打开了北京城门。
正在此时，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李自成的十万部队也染上了鼠疫，
仓皇逃出京城。
不久后，
清军攻入北京，
改国号清。
湿热的恒河流域，
一直以来是霍乱的故乡。
在19世纪，
引发了七次严重的霍乱，
随后新兴的全球汽船通航网络，
又把霍乱迅速传播到全世界。
1817年，
恒河洪水泛滥，
尸体携带的霍乱弧菌，
在恒河下游迅速流行开来。
后来波及整个印度大陆，
传播到东南亚。
1821年传入中国东南沿海，
1827年疫情又在孟加拉地区爆发。
后来传入阿富汗、伊朗、
俄罗斯、德国、奥地利、英格兰、
几乎遍及亚欧大陆。
1839年，
第三次霍乱大流行，
传播到中亚、阿富汗和波斯。
1848年第四次传播到西欧和美国，
1850年传入加勒比海地区，
1855年传到部分南美国家。
前六次大流行，
仅印度死亡约3800 万人。
第七次，
由埃尔托生物型霍乱弧引起的霍乱，
因防控更加困难，
造成了世界范围内，
更大面积的感染和死亡。
前两次世界鼠疫大流行，
都爆发于欧洲。
第三次世界鼠疫大流行，
则爆发于云南，
一个古老的鼠疫疫源地。
1855年，
云南回族反清战争爆发。
清军跨过怒江前去镇压，
结果士兵全部感染上了鼠疫。
1894年鼠疫传至广州和香港。
此后的10年中，
随着全球贸易航线，
世界所有重要海港都被席卷，
共波及四大洲60多个国家，
死亡达千万人。
1911年，
清王朝土崩瓦解，
大量关中移民涌向东北。
因为土拨鼠的皮毛可以冒充貂皮，
获得高额利润。
毫无经验的移民设下陷阱，
大量捕杀土拨鼠，
导致鼠疫再次爆发。
这一次，
哈尔滨成为鼠疫中心，
黑吉两省死亡就达3万多人。
剑桥大学医学博士伍连德，
被紧急任命为东三省防疫总医官，
前往疫区调查。
他发现这是一种新型鼠疫，
过去已知的鼠疫只能通过老鼠传给人类，
包括腺鼠疫或败血症鼠疫。
而这种新型鼠疫可以人传人，
叫做肺鼠疫。
根据肺鼠疫的传染特性，
伍连德采取了一系列现代防治措施：
建立医院、控制交通、隔离疫区，
在医院收治病人有限的情况下，
征用火车车厢隔离病患。
他还发明了中国第一只口罩。
不到4个月，
这场震惊中外的肺鼠疫就被扑灭了。
因为这次鼠疫，
中国也正式引入了，
公共卫生和防疫制度。
伍
人类与病毒交手
1929年，
英国科学家亚历山大 · 弗莱明，
意外地发现了青霉素，
一种可以杀死葡萄球菌的抗生素。
二战时期，
青霉素被成功提取，
从此开创了治疗传染病的新纪元。
细菌感染引发的疾病，
再也不能威胁人类，
人类的平均寿命提高了24岁。
然而，病毒，
一种比细菌更小的微生物，
仍然可以悄然置人于死地，
流感成为最可怕的杀手之一。
第一次世界流行性大感冒，
发生于1889-1890年。
开始于俄罗斯布哈拉，
通过彼得堡传到西欧，
一年内席卷全球，
造成欧洲成百万老人死去。
1915年，
英国局部地区又爆发流感。
1918年3月4日，
美国堪萨斯军营中有士兵开始出现，
头疼、高烧、干咳的症状。
医生开初以为就是一次季节性流感，
却没想到是彪悍的H1N1病毒，
即西班牙大流感。
当时正值一战，
大规模军事行动让病毒如野火般蔓延。
4月传入法国，
5月传入西班牙，
6月传入英国。
到了夏天，
疫情逐渐平息。
到了8月，
人们以为病毒已经消失，
谁知病毒已经悄然变异，
并酝酿着一次真正的反扑。
大流感卷土重来，
全球死亡率到达顶峰。
仅仅10月，
就有20万美国人因感染而丧生，
西班牙感染人数更是高达800万。
到了1919年3月，
第三波疫情袭来，
但伤亡率远没有第二波严重。
1920年，
疫情神奇消失，
从此再无踪迹。
整个大流感期间，
全球共有10亿人感染，
5000万人死亡。
从欧洲到非洲，
从印度到挪威，
从太平洋到大西洋，
西班牙大流感这一场世纪大瘟疫，
带来了比一战更多的死亡。
1981年，
美国CDC发布了一篇文章，
称洛杉矶有五名男子，
同一时间患上了一种，
细胞层面的免疫功能障碍的怪病，
也就是HIV。
它引发的疾病叫做，
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
即艾滋病。
经研究发现，
这种病毒已经悄悄感染人类50年。
1976年，
在扎伊尔的一个偏远地区，
人们开始发烧呕吐，
有的病人甚至开始七窍流血。
病毒学家在电子显微镜下，
发现了一大群蛇形的病毒，
医生用村子附近的一条河流为它命名，
叫埃博拉。
自从人们发现了埃博拉病毒，
其他病毒也纷纷登场。
2002年11月，
一位中国农民因发烧而去世，
不久后该病席卷中国，
死亡率高达10%。
全球23个国家8000多人被传染，
900多人死亡。
在显微镜下，
这种病毒形似皇冠，
人们称之为冠状病毒。
它引发的疾病叫做，
严重急性呼吸系统综合症，
简称SARS。
十年后，
沙特又出现了一种冠状病毒。
一些病人因此而患上，
一种病因不明的呼吸系统疾病。
其中近1/3死去，
科学家在非洲蝙蝠身上，
找到了与之匹配的基因。
它通过骆驼鼻子里的分泌物，
再传染给人类，
这种病叫做中东呼吸综合征，
即MERS。
如果历史会告诉我们什么，
那就是，
新冠病毒的确会变异。
然而无论怎么变异，
变异株总会有母体的成份，
人们仍可以从疫苗或自然感染中，
获取一定的免疫力。
同时，
病毒与宿主的生物学特征决定了，
只有传播性高，
对宿主致病性低的变异，
才有生存优势，
这也是自然进化选择的结果。
事实正是如此，
在这个星球已存在32~35亿年的病菌。
虽然注定将与人类伴随始终，
不过迄今为止，
无论这些微生物，
横扫过多少城市倾覆过多少王朝。
历经风雨，
人类依旧生生不息。
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曾说，
人类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
就是人类不会从历史中得到任何教训。
然而不要忘记，
黑格尔也曾说，
一个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
他们就有希望。
瘟疫不会离开人类的世界，
但每一场疫情，
都有结束的那一天，
至今平安的每个人。
都是幸运的，
我们唯不能忘却，
曾为我们挡住黑暗的勇士。
而所有逝去的生命，
将永远值得缅怀。
1918年大流感的始末，
不是一个简单的关于毁灭、
死亡和绝望的故事。
也不仅仅是一个，
社会如何与自然强加于
人类社会的灾难作斗争的故事，
它还是一个关于科学和探索的故事，
一个关于人们应该怎样改变思维方式的故事，
一个关于人们在近乎完全混乱的环境中，
编写
应该怎样冷静思考，
然后作出果敢抉择并付诸行动，
而不是无谓地长时间争论的故事。
作者：楚占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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