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五年前的今天，您离开了我们，您的生命定格在83岁。
祭
娘，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您对我的影响随着我的长大越觉得深刻。
从我记事儿起，我身边就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后又有了小妹妹，您养育了五个女儿，其中的辛苦和不易您体会最深。您的隐忍和付出在日复一日的每天，相差不大的五个女儿一天天地长大成人，不仅仅是当时吃穿用的艰苦难熬，还有如何成为知书达礼的五姐妹，您没有刻意地教育，有的是您对我们的言传身教，使我们五姐妹成为咱村方圆十几里小有名气的“五朵金花”。
娘，您离开了我们，我们痛苦，我们不舍。至现在，我仍然清晰地记得您住在医院里的22天，每一天的情景都历历在目，我手写日记的习惯，帮助我记录下您从入院治疗到转入CCU再到各项指标下降直至心脏检测仪显示为一条直线的过程。恍如一场梦境，但又清晰如昨日再现。
从检查出不治之症，到您入院治疗，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遵从医生的建议，也咨询了很多专业人士，像您这种年龄得这种病，以保守治疗为好。因为您没有疼痛等不适，也不影响吃饭睡觉等日常，只是偶尔出血，或多或少或几天不出血，云南白药外用，偶尔服用口服药，不影响您的正常生活。五个闺女陪伴在你身边的时间更多了，有时一个，有时几个，有时五个齐聚围在您身边，让您更多地感受到晚年的幸福。
24小时陪伴在您左右的保姆芹，会做饭、爱干净，细致周到令您满意，您喜欢居家，不爱出门，但天气好时保姆会扶您下楼，坐轮椅遛弯。我们常在家里团聚，陪您一起吃饭，每隔一周会扶您下楼，去饭店聚餐。您食欲不错，大多时精气神尚可。您身体上的老年疾病如高血压腰腿疼痛，都在平时吃药、小针刀的治疗下，没有明显的症状反应，日子过的平静而规律，亦有幸福和美好。
一年多的时间，我们盼望病魔会不治而愈，可是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病灶的发展使出血更频繁，出血量更多。咨询医生，建议马上住院，不然居家流血过多，家人会不知所措，不得方法，非常危险。
比较几家医院，最后选择了离我家最近、又有发小在此工作的一家医院，入院放疗病灶，需做各种检查，闺女们护您左右，用轮椅推着您，检查时护着您，抱着您，怕您着凉受累，惹来旁人艳羡眼光；我在家亲手为您做好三餐，送到病房，每天晚上有两个闺女陪床，我陪不陪床每晚必定陪您吃饭、散步，我能感觉到您对我的依赖。
住院的前几天，您坐在轮椅上，我推着轮椅，在医院院内和周围小路上散步转悠，你曾发出许多感慨，说邢台的夜景真漂亮，太美了。我非常享受那几天陪伴您的日子，您养我们长大，我们陪您变老，这是实实在在践行陪伴的幸福。
每天有闺女陪在您身边，与在家时不时有闺女过去不同，您享受着每天有闺女陪您左右的幸福，您高兴，您满足，饭量也好，但晚上睡不踏实，频繁解手，我们心疼您，但确实无能为力。医生安排，经我们签字同意，放疗前输些止血药，前三天一切正常，到第四天晚上，您突然心慌厉害，浑身颤抖，我们担心的事儿终于发生了，人常说老人住院治疗，疏通了这儿，伤到了那儿，止血药影响到了您本就脆弱的心脏。
那天晚上我从医院回到家仅半个小时，四妹和五妹在医院陪床，打电话过来，说您心慌得厉害，不知怎么办，医生护士也没招儿。我赶紧穿衣出门，先生为我驾车赶过去。我抱着您，安抚您，多次叫询医生，电话问询主任，折腾了一晚上，看着您痛苦的样子，我很无助。那天晚上一夜无眠，一直到清晨7点多，最后医生担心您心梗出事儿，建议转到心内科CCU，征求我发小的意见，立即动身推至心内科病室。
自从您住到心内科CCU，五个闺女就住到了旁边空着的病房，每天除了在您身边守候，就是和医生讨论您的病情，和医生沟通治疗方案，种种方案不及生命的脆弱，输入蛋白、讨论是否转院被否定、用镇静剂、用简易呼吸机等，我们一直相信您能挺过来，那个笑眯眯的娘亲还会回到我们身边，可是您所有的器官都在衰竭。
有一天您特别清醒，后来才知道那是回光返照，恰好我在您身边，我高兴地录了视频，发到家庭群里，直到现在视频还存在我的手机里。
您说：“平儿，赶快给我拿棉裤，让我穿上，咱回家。”
我说：“好，好，拿棉裤，穿上回家。”
我知道那是不现实的，如果回家，您心颤继续或加重，我们怎么办？您催我：“快点拿啊，快点。”我一直在答应：“好，好，马上。”我很矛盾，我知道您想回家，我也应该让您出院回家，如果真的回到家，您呼吸不畅，你心脏受不了，怎么办？当时我们还确实联系了县医院的相关医生护士做好准备，开始计划您回家事宜，可是您的身体由不得我们去计划安排，指标一直在反复，根本出不得医院。
您回光返照过后，再没有清醒，端午节那天，我和五妹在医院，大姐二姐四妹回去陪爹吃午饭。下午4点多，您的指标急剧下滑，五个闺女全部赶到CCU，谁也没有想到，那天晚上是您和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
端午节夜11点多，为了了却您回家的心愿，征得医院同意，把您推上专门有监测仪和各种设备的面包车上，由发小跟随，一路喊着：“娘，回家了。”“回家了，娘。”一句接着一句，没有停歇，从市区到县城，40分钟的车程，一路的呼喊，心脏检测仪一直显示着你心脏的跳动，虽然很弱；待走到老家的院落，监测仪显示您心脏突然波动了一下，您知道回家了，您有感应，是吧，娘？
回到老家老屋大约二十几分钟，我发小提示说：“记录下这个时间吧，大娘走了。”凌晨零点二十分，您停止了呼吸，您离开了我们，平静安详，像睡去一般。
五个闺女全在您的身边，为您穿上提前准备好的您喜欢的衣服，连夜准备了制冷水晶棺。我爹坐在水晶棺旁边，后半夜一直陪着您，半夜无眠。
您离开我们太快了，娘，仅有22天，从住院开始，能正常吃饭聊天，坐在轮椅上，我们推着您散步， 到您离开我们，22天的时间，容不得我们有太多的思想准备，您就走了。那几天，我有些恍惚，头痛欲裂，血压升高，身体内在的反应极大。
娘，我又想，您应该也是幸运的，您住院时，五个闺女意见一致，没有无尽地实施抢救，我把我当时已经开始重视的临终关怀和善终理念，都用在了您身上，我想让您少些痛苦，再少些痛苦，安详地离世，我认为我们做到了。娘，五个闺女平时沟通良好，认同一致，您的身体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您的灵魂和精神还在宇宙间，在我们身边。
娘，按照村里的风俗，你在家待了五天，每时每刻都有亲人陪着您，不离您的左右；爹和您在村里威望很高，乡亲们陆陆续续都来了；您老家的侄子侄孙都来了。几天来天气都很好，出殡那天非常顺利。
回家守孝三天，我开始在简书上记录您住院时的点点滴滴以及我对“您的不易、您的圆满”的思考和总结，最后在简书上发布了6000多字的《和娘说说心里话》简文。那篇文章得到了4000多人的围观，70多人留评，160多人点赞。我一直认为，这些您都能看得见。
时间过得真快呀，您离开我们已经五年，这五年里，家里发生了很多的事儿——咱老院又重新收拾一新，改造装修得非常漂亮。娘，如果您在，你一定会喜欢。您那么要好，那么爱干净、爱整洁，老房改造得实用且有味道，是您喜欢的样子。每到家庭聚会，我们都集合在那里，室内既宽敞又明亮，几十号人聚集室内不在话下。娘，还有，您走后，我们大家庭又添了三个男丁小宝贝，健康活泼又可爱。
最最主要的，也是娘您最关心的，咱们大家庭五年来，不管遇到什么事，亲人们依然心儿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团结齐心，互帮互助，我们都在以不断学习的积极心态，换位思考的处事理念，对遇到的所有事情和问题都能积极面对并圆满处理。
娘，我们把爹照顾得也很好，爹在这五年里，虽自然规律不可逆转，身体机能在走下坡路，但是爹的精神状态和生活习惯依然像您在时一样，使人赞叹不已。爹对生活充满热情，吃饭饭量仍然很大，每天早晨照例到公园晨练，健身器材、太极拳，样样练一遍；每天依然规律地去场院劳作，那是爹的精神支柱，把场院儿收拾得干净整洁，种菜种花种果，井然有序，生机盎然。我每周末回老家和姐妹一起陪爹吃饭唠嗑，和您在时一样，已成规律，不会变，也不能变。
娘，自您走后，我们聊天时常常聊起您，想念您，想念您对我们的养育之恩，我们身上诸多的优良品质与您的养育密不可分；您的安静，您的淡雅，您骨子里深藏着知识分子的清高气质，润物细无声地传导给予我们。人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复印件，我们又何尝不是在您们这个复印件上，更深入地模仿着您们的一切，并且使我们受用终身。娘，做您的女儿真好。
娘，您知道吗？您走后，您原来住过的卧室依然保持着你在时的模样，整洁干净。开始时大姐每每走进，立即泪流满面；我和大姐情感一样，心态有异，我喜欢走进您的卧室，我会躺在您躺过的床上，感受您曾经留在床上的温度和点点滴滴。我常常回味着，回味着您在床上躺着，我趴在您身边和您聊天的情景。您说您对身体机能下降、一天不如一天的困惑，您聊您的情绪为什么这么难以控制？我以同理心去感受您的感受，和您说身体不适都会有情绪不好，接受它，不排斥它；当身体舒服一点时去感受身边的美好和幸福——能吃能走的幸福，子孙满堂的天伦之乐等等，娘，您都听进去了。我们也曾聊到对生死的看法，您坦率地表达您不怕死，不想成为我们的负担，能自理状态时的离世是最好的选择。我和您聊到我们是多么在乎您以及我学习到的“肉体死亡究竟是什么，精神和灵魂是否不灭”的认知，您都听懂了，表示赞同。
我和您还聊到，无论我们的孝心多么深沉，它仍旧无法替您承受肉身的痛楚。尽量学会呵护自己的身体，安抚好自己的情绪，在人生这短暂而宝贵的时光里活好自己。
祭
娘，您看看您的三闺女，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是啊，今天是您的祭日，是个极特殊的日子，我愿意和娘多说会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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