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花时节

有一年的清明节，我回老家云南南温扫墓，正值山花烂漫。侄女春梅兴冲冲地说：“这几天正是老白花开的时候，我去摘些回来，让大家尝尝家乡的山珍野味。”老白花是当地人的叫法，学名应该是大树杜鹃，南温寨子周边的山坡上，可吃的野花很多，有喜鹊花、老鸹花、金雀花、苦刺花等，而老白花则是最多的。老白花一开，其他山花都显得逊色了，它占尽了春光。

春梅背上背篓，要去采花，我也跟着。这座寨子依山而建，走出家门不远，就是开满野花的山坡。放眼看去，一树树，一簇簇，挤挤挨挨，红的，粉的，白的，看得人眼花缭乱。春梅选了一株枝干粗大，好爬上去的白花树，猴子似的攀上去了，我不会爬树，只能在树下站着观赏。花开得又多又密，采起来很方便，功夫不大，背篓就装不下了。春梅还舍不得下来，又特地折几枝扔下来，让我拿着。回到家，春梅又忙碌起来，将采来的白花淘洗之后，用沸水焯一下，在用凉水泡着。我们这个山村食用的是山泉水。村里专门安置的管道，直接从后山的泉眼处，将水接入各家各户，是真正的纯天然山泉水。春梅说，山泉水泡过的山花，味道更鲜美。做中饭的时候，春梅将泡着的山花捞出来，挤干水分，配上腊肉片，韭菜野山椒，用炼过的菜油炒，但这盘山珍端上桌时，一股特别的香味儿直冲鼻孔，我仔细端详着，虽然变形，却又不失其美丽的山花们，心里竟生起一丝惆怅，想着它们绽放枝头的娇媚迷人的模样，实在不忍将它们送入口中，迟迟不肯举箸。春梅看出我的意思，笑呵呵地说：“这是春天里大山送给我们的礼物，今年摘了，明年开得更多，大家就高高兴兴的吃吧，不然山神生气，明年就不开花了，说得一家人都笑了。

几年过去了，春梅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她的婆家在河南南阳，今年4月，我给她打电话。春梅说，她刚采花回来，他们那里没有高山，村子附近有一些坡地，这种野花就长在小斜坡上。树不高，伸手可摘，花也是白色的，但花形没有家乡的老白花好看。春梅说：”这里没有背篓，我是用装粮食的袋子去装的。北方人也爱吃野花，我们几个邻居姐妹，约着去采，都采了一大袋。”说到吃法，春梅说漂洗后也要用沸水焯过。但不是做菜，是切细之后，和在面里烙饼吃，味道不错，去年采过好几次，今年这才是第一次采野花呢。

我一向以为只有我们云南的山野有多种野花可供食用，有专门的食花时节，原来，华北平原也是有野花可食的，哪里都有食花时节。

二0一七年八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