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

我不知道我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我得好好想想。

我记得我们是一群人，这一群人里有像我这样刚毕业的大学生，有工作好几年已有家室的中年男女，也有知天命者。我忘了我为什么和他们一起吃饭，大概是因为工作的问题。对了，工作！我是做什么来着，教师吗？我记得同行中好像有位校长，说要听我的课，可是我记得工作岗位分配表上没有我的名字。哦，我还在面试阶段？试用期？搞不清楚。反正是一群人。我们边说边走，走到了一个叉路口，他们都往一条看起来较平坦又似山路的泥土路走了。我停在路口，他们呼唤我和他们一起走，可是我和另外一位青年望着右边的路。那是青石板铺成的小巷，两边是青砖和石块砌成的墙，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尽头，而且墙上的文字吸引着我。也许我可以走这条路，我想。朝他们摆摆手，我跟着那位青年往小巷走去，他们在后面叫我，我置若罔闻。

小巷里很凉快，左手边的墙非常高，以至于遮住了毒辣的阳光，这时候应该是刚过正午不久吧，我寻思着。但墙上的文字更吸引我。它不像我们平日里所见的用模板固定出来的字那样中规中矩，呆板而了无生趣，倒像是稚童用生疏的笔法写成，可又那么美丽而和谐。奇怪的是，我不认识墙上的字。我记得我是中文系毕业的，学过书法，虽然认草书较为困难，可是一般的字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可这上面的字我真的一点儿也不认识。难道是外国文字？可是我总觉得明明是汉字。真读不懂！

越往里走，文字渐渐消失，贴了许多A4纸，上面有政府公告，有招聘信息，哦，还有学校今年的招聘人员公布表，上面确实没有我的名字。咦，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年青人呢？怎么不见了？他走得也太快了！等等，他是男是女来着？忘了……我的记忆真差，也不知道怎么就老记不住今天遇到的人，我明明刚大学毕业……

再往前走，小巷到尽头了。

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

小巷的尽头是悬崖，路口对过去约一米远有个突出的小石块，石块过去几十公分是阶梯，阶梯顺着悬崖而下。可问题是这条阶梯是垂直而下的，只是在悬崖中间有些弯曲的部分，最关键的是我还得想办法到阶梯上才有可能顺着它下去，尽管下去的途中有可能会坠落而粉身碎骨……因为巷口与阶梯之间只有一个突出的小石块，没有任何地方借我攀爬。我试着走到巷口边上，一阵腿软，差点掉下去，太高了，还有云浮在半空。算了，往回走吧，这条路太危险了。我转身准备往回走，可不知怎么回事，原来只有几分钟路程的小巷变得幽长，几米之外是黑漆漆的一片，明明有一边墙很矮，可以照进光去。我试着往前走几步，一眼望不到尽头，太黑了，之前能看到的一切都躲进了黑暗里。我有些害怕，回到悬崖边。

起码，光明会让我有勇气点！

我极力往下瞧，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离开这里。突然看见那个消失的年青人正沿着悬崖的阶梯往下走。天哪，他太厉害了，不对，应该是她，我想起来了，她是女生，她居然能稳稳地踩在一米远且没有攀爬物的小石块上并顺利到达阶梯！而下面是悬崖！更让人震惊的是在那接近垂直的阶梯上她行走得如此从容！难道有什么是我没发现的？我站在巷口细细观察着。从巷口到小石块一米左右的距离，没有可以手扶的地方，人根本不能平稳地立在石块上，何况它只能容纳一只脚！只有这个石块了，再也没有什么了，我恐慌着。忽然听到人声，往下看，原来是之前和我一起吃饭的那群人。我的视力和耳力什么时候这么强大了，居然能透过云朵看到悬崖底的一切。他们很狼狈，身上全是泥土，脸上、手上都有伤痕，还有血迹，因为那里不仅崎岖不堪，还荆棘满布。他们气喘吁吁，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脸上尽显习惯了的木然的神色。我有些懊恼没跟他们一起，这样还有个伴，而不是孤零零地被困在这里。可是一边又觉得庆幸，起码我没有像他们那样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却只能无奈地往前走。

但如今我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我到底是原路返回，走他们的泥土路，像他们一样在荆棘中煎熬？还是想办法从阶梯下悬崖，面对随时可能掉下去的危险？可是，回去的路是无边的黑暗，通往阶梯那一米多的距离是粉身碎骨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两条路我都没有看见终点在哪里……

“叮叮叮……”

我忽然坐起，咦，怎么在房间里？我不是在悬崖边吗？难道是做梦了？

呼……幸好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