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的啤酒挨着杯壁,散发着冷气,一点点消失,然后又被一点点加满。消失的一小部分幸运地逃到了空气里,更多的被咽入一个似乎可以容纳万象的肉囊,在漆黑中摸索着出口。
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似乎整个世界也被慢慢裹入囊中。店门前的灯光自动亮起,自觉地为客人划破黑暗,照着出路。
阿侃边擦着杯子,边观察刚点了冰啤的客人,一个约莫20岁出头的男孩,发间带着染旧了的浅棕色,后脑勺的发丝蓬松翘起,身着黑色棒球外套,右手手掌包裹着玻璃杯底,低头注视着手机,时而窃笑,时而呆滞,1小时,2小时……
啊,手机大人,请放过这个年轻人吧!阿侃徒然嘀咕着。
此时,店里的背景乐放着轻柔的钢琴曲,但好似被沙发区的电视声音给打搅乱了。这个区域坐着一对老夫妇,边喝着茶水,边望着电视里的人儿,一言不语,从早到晚。阿侃记得他们之间唯一一次波澜是争吵菜场买蛋时被找错了几毛钱,彼此碰撞的声音连大厅另端的空气都被冲散了,时间仿佛在刹那停止了一下,不久便又回到静寂的轨道,嘀嗒,嘀嗒,嘀嗒……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在一起,又好像没在一起,电视中传出的热络充斥在他们周围,装点着门面。
“你好,麻烦换壶开水。”客人的声音打断了阿侃的思绪。一位装扮入时的大姐带着一袭香气而来,又提着一壶热水领着香气而去,回归到那一排列着四五台电脑的桌前。阿侃记得他们来过,当时阿侃刚好坐在旁边浏览杂志,耳边时不时飘来他们的行业术语,买入、清仓、分成、下家……感觉他们的言语中带着高于体温的热度,连桌边的空气都被加热得旋转起来了,一种晕乎乎的兴奋,一个子儿,两个子儿,三个子儿……
钢琴的音符弹跳着蹦出音箱,流淌在这个空间里,穿梭在不同的世界中。如果空气也会有自己的颜色,那这里也许有自得其乐的欢橙,也许有寂然老旧的陈灰,也许有沸腾浮跃的显红,也许有隐于无形的默黑,也许还有悄然生发的鲜绿。不同的客人晕着不同的颜色,入店,然后切割走店里的一处角落,染入他们的色彩世界。
阿侃巡视了一遍大厅,看着被切割出的三三两两的平行时空,望了眼手表,嗯,该打烊了。
灯光一盏盏地熄灭,空气中某些东西似乎在一点点散去,月光透过落地窗安睡在木地板上,静寂中,阿侃感觉到最原本的空间正渐渐苏醒过来。“嗨,欢迎回来!在日出以前,尽情享受这份属于你的时空吧!”
阿侃背起跨包,收回最后一眼目光,锁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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