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杯子已经碎了。
那天,我又偷偷地回到这里,木质的门上满是时光抚过的印记,门上生锈的锁已经不见了。第三年了......
第一年,是我高一时候,那次,我回到老屋,想起母亲说起的话,大约是因为电线出现老化,也可能是新买的冰箱电线质量不过关,总之线路是着火了,再者两个老人也需要越来越细致的照顾,所以这个承载了他们大半辈子记忆的老屋真的就只能是记忆了。现在大约只有我偶尔才能来看看他了吧。
这个冬,我还没回去第二年的夏,我又回到这里,翻墙而入时,突然想起小时候我要踮着脚才能接到隔壁老奶奶递给我的大枣,这是他们自己家的那棵枣树结的,枣子又甜又漂亮,两个老人自己住,吃不了,就成了我儿时的零食。现在,我只要把腿抬得高一些,很容易就跨到墙的这边了,它却越长越矮了。
堂屋和厨房木门上的锁已经不见了,奇怪,这里分明只有我会来。儿时的三五个伙伴已许久不联系了,他们去哪里打工我也无从知晓,想与谁一起来看望老屋,想想,也就算了,从前的事情就只是从前了,他们都在不同的路上奔波着,我负责转身回望就好,只是不知道老屋会不会也想念着他们?
这个冬,我还没回去以前呀,周末逢集,姥姥总是会把那串钥匙压在门边墙上的某块砖下,然后和姥爷一起,带上我,热热闹闹地去赶集。回家的时候,偶尔还能给我买些饺子,不过我得藏在堂屋的门后面吃呢,那时候生活条件可不怎么样,没办法,只能姥姥在外边给我望风,以免其他小孩跟我抢这难得的美味。
这个冬,我还没回去那个“某块砖”下的钥匙只是配大门和厨房上的锁,堂屋上的锁要打开就更方便了,那把钥匙就挂在门的后面,只要把手从门缝里伸过去,很容易就能够到。
不过,有时,姥姥和姥爷会忘记把钥匙挂在门后,那时他们就把门槛抽掉,让我这个小不点儿从下边的缝里钻过去找钥匙......话说,现在看着这个缝隙(因为现在它已经小到我实在无法用“空间”二字),无论几次,我都免不了要感慨,要疑惑,我那时怎么会那么小,我那时真的有这么小?
第三年,第三年我忍不住把那个杯子拿走了,可是还没等我拿回城市保存好,就被妹妹不小心摔碎了。我的确感到可惜,可是又没有理由跟她发火,毕竟是我没有再三叮嘱要她小心,而且,不会有人明白那个脏兮兮的杯子于我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一刻,发火也会变得没有意义,况且全家聚齐回一次老家十二分不易,我如何能更任性更奇怪呢。
这个冬,我还没回去我喜欢下雨,尤其偏爱老家的雨。
这是大学前的暑假,一场大雨清凉了整个夏,我带着小侄儿出来采蘑菇、挖木耳,空气里弥漫的满是泥土的香,混着青草的甜,让人不禁陶醉在这个安静而纯粹的美好时光里,终于,我还是忍不住把凉拖掂在手上,让双脚尽情感受土地的微凉,又拦下小侄儿的动作,假装大人的样子告诉他“只有长到我这么高才能把鞋子脱掉走在地上。”看着这孩子嘟的高高的小嘴儿有些得意“当时我那么小姥姥也不让我雨天光脚的,会着凉”。随后看着他可怜的小模样又实在不忍,补了句“不下雨的时候可以光脚丫噢”。他立刻就裂开嘴巴笑了,哦,我像你那么小时可没那么好哄呀。
这个冬,我还没回去老屋回不去了,姥姥从来不提这事,姥爷好像也已经忘记了从前他静心照顾的花草,只是,他养植物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这是姥爷一辈子的爱好,越老越爱了。
搬到舅舅家旁边之后,他们的小屋门前满是是胖乎乎的绿植,每次我回去,姥爷都要跟我炫耀哪些花好养活哪些花又娇气的不像话;也说哪盆草捏碎了可以很快止血;哪些可以晒干了泡茶,清火的效果好的可一点儿不比名贵的茶叶差......姥姥叫我进屋,不要听姥爷瞎唠叨,姥爷就不乐意了,跟我说两遍“哎!这个老太婆什么都不懂!”,我就只能忍着笑,听他们拌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这个冬,我还没回去我说不清楚“成长”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成长就是明白了当初母亲要求我只能偷偷回老屋的含义。可“越长大越离家”这点一定是躲不过了。原先是不信的,至少以为大学了便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回家陪陪老人,可是第一次两月半未回的我,这一次也终是要错过元旦了。第一个不能与亲人笑闹着过的小年,能不能算是我的成长?
树叶落在地上,雨水又把它们打进土里,冬天光秃秃的,又冷到让我没有面对第二天的勇气。可是老屋不一样,那儿很暖很好看,我就觉得那儿很暖很好看。
这个冬,我还没回去,该回去看看的,该回去看看了,我的老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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