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沙已经吹了第三日头,我是它的老朋友了,我看着它长大,它却把我看老了。它在外面叟叟叫着,从窗户进来的把我的油灯吹的一晃一晃的。我喜欢它,喜欢它温柔的时候,讨厌它发怒的时候,如今是谁惹的它呢?
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和几个孩子。
我喜欢给他们讲故事,却又讲着讲着就睡着了,今天他们没有来,我只能把故事讲给屋子里幌动的油灯和我的老伙计听,油灯在嘲笑我唠叨,它说风都不愿意听了。
是啊!你看风在对你说着悄悄话,告诉你他听的故事,也惹起了它的回忆。
而我却不这么想,毕竟我的老伙计还是那么强壮。最后他也会把我带走,跟着他去环游世界。去走一走心里的地方。
我是前几年才搬进这里的,它叫古月楼,我无法一次性形容它的壮观,也不敢诋毁它,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就凭在一群山的的中间有二十多层高,用石头搭建的一点也是个奇迹了。
我不知道他有多少个年头,或许是我的老伙计知道吧,打我们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是这幅模样,时过境迁,一百多年过去了这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唯有这座城堡没有变。有可能等我走了之后它会变成人们在这里留下名字的圣地,也可能就被拆掉了。
这正前面有一片湖泊,它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湖泊。因为夜晚的时候湖泊上会发出红色的光芒,这里的人叫它红月湖不过现在已经干涸了。我有很久很久,没有看见红色的湖水了,甚是想念它。然而记忆是连串的,这讲不完的故事就又开始了。
这张后面是一片平地,也是这里最大的平地。我的很多时间都是在这片平地上度过,不过他现在已经长满了荒草。把边的小屋子,因为一场大火已经没了。他这一烧也烧走了很多记忆。这些记忆或许已经想不起来了因为,它变成了灰尘被风吹到另一个地方了。
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一个汉族人,而这里是古月族,我喜欢叫他们纱巾族,因为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纱巾。女人在结婚的时候会撂下她的纱巾,而男人在18岁的时候也会撂下。我不知道这里的缘由,但我觉得没有纱巾的面孔更清晰更美丽。
我的父亲之前是个猎手,生活在贝加尔湖畔。靠着猎到的虎皮鹿茸很苏俄人交易,生活在这里就如天堂一般,后来听说李鸿章大人来过一次,没过多久这里就再也不属于我们了。而我们也就被赶了出来。直到现在我还憎恨那些高个子蓝眼睛的人,不单单是,占了我们地盘,还有一些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后来沿着额尔古纳河生活了一段日子,我们在右岸,他们在左岸,父亲说他很小的时候还经常在左岸玩,你滑冰就能滑到左岸上去,可是后来的时候左岸也受了限制了。而古纳河有很多支流,这里也很美很静,我是在这里出生的,在一片宽阔的草原里,沐浴着阳光。所以我的名字叫张阳光。母亲很爱我这个名字他说阳光代表着运气说我会给家人给身边的人带来好运气,可是并非如此。
我不知道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打我记事的开始就有了一个血的记忆,而在这时候,我认识了我的老伙计的。
那是个冬天,后来也没有遇到过比这更冷的冬天。寒风凛冽着,吹到了骨子里。雪花在天空飞舞着,落满了整个草原。我们有四五间茅草屋,旁边有几个大大的柴火垛,这是过冬取暖用的,还起到了挡风的作用。每天他们都在旁边的山里抱回来一些树枝,有的时候当天就用完,剩余的就扔到柴火垛里。虽然外面很冷,但是屋子里还是很暖和的,况且我们穿的狍子皮袄子,铺的鹿皮褥子,每到晚上的时候我会钻到褥子底下跟母亲藏猫猫,这也是我一天最开心的事儿了。
父亲一直是一个务实的人,他有干不完的活计,也把我们这个小家弄得暖乎乎漂漂亮亮的。父亲还会去山里打猎我们几点的食物整个冬天都够吃了。而其他人都是待在屋子里喝着酒不出去干活,甚至时不时的到我家里借一点食物吃,这不是借从来也没还过。日子一直很平淡,快要过年的时候所有人都忙了起来,筹备一些皮衣去很远的地方和他们油灯火柴还有酒。而就在今年筹备等那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就来了。
是高鼻子又来了,他们是骑马来的背着枪,我们不懂他们的语言,之前的高鼻子总是来我家想一些东西。这次可能也是一样,而这次不同啊!我们准备的过年用的物品看样子都保不住了。他们下了马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还用手指着狍皮褥子指着冻起来的食物。很明白的告诉我们,他们是来抢东西的。他们跟强盗一样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都要拿走。
他们手里有枪,是杀人的枪!我们的枪是打鸟用的,甚至在这时候整个国家里也没有几把枪,朝廷用的也是他们的。所以没有人反抗主动的把袍子皮和一些粮食,送到他们马背上,他们走的时候还伸了伸大拇指哈哈大笑着。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居的过着我们自己的日子,可是没过两天高鼻子们又来了,好鼻子们好像知道了我们这里有拿不完的东西。
这次来变得很粗暴,指了指这个,点了点那个,还把他们不喜欢的摔了,实在没有什么可拿的了。
他们很愤怒觉得我们才骗他们。就翻了翻这几间屋子,结果还是一样的因为上一次,他们就抢完了。最后,他们把目光放到了女人身上,我们一行人里没有几个女人,也没有漂亮的!可能是由于种族的原因吧,他们觉得漂亮。
高鼻子们强硬的把女人抓住手脚绑上,女人们哭了他们显得很愤怒,不断的用鞭子抽打她们。这时行里面有一个小伙子冲了上去,手里拿着刀,我至今也忘怀不了他躺地下的那一刻,鲜血把白雪染红了,是一枪打中了头部血喷了出来,高鼻子也炸了窝开了杀戒,清楚的刻在脑子里所有反抗的都死了。
我的父亲是一个聪明人,他很早就将我和母亲藏在了一堆柴火舵里,母亲用力的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哭出声音来。或许我这一哭惹烦了高鼻子所有人都得死。
几声枪声过后妇女和姑娘都被抢了去,地上已经被被鲜血在白雪中泥泞甚至结了冰也盖不住腥味,有几个吓跑了的陆续的回来了,几个人星星散散的站在那里,地上还躺着几具尸体有的没了脑袋有的没了胳膊。父亲也站在那里,所有人都哭了。他们的哭和我是一样的,甚至声音比我还大,有的在那里沉默着,自己的女人被带走了而自己却被枪声吓跑了。
这时间突然有个人说了句:“我知道他们在哪?前面不远的山洞里,今天他们肯定不会回去在山洞避寒。”这个人叫李大奎是我们这里的头,平时行里张罗什么事儿的时候都是他带头安排的,可是我见当高鼻子举起刺刀的那一刻他是第一个跑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会有慷慨起来,他喊着说晚上等他们睡着时候他们要去偷偷地把高鼻子杀掉。我们没有杀人的枪,只有几把打鸟用的父亲也有一把改了李大奎,加上那几个人一共几把抢几把割鹿皮的刀。
就这样他们拢着火一人闷了一缸子酒,神神秘秘的讨论了一个下午,直到夜色黑了他们带着家伙事走了。
除了父亲他们都去了,父亲留下来要照顾我们,因为行里只有母亲没有被抢去,我跟母亲坐在屋里头父亲在外面收拾尸体,忙了大半夜。到了后半夜父亲拢了堆火,母亲抱着我等他们回来。
可是最终天亮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父亲对我说他们成功了把高鼻子干掉了,女人们也得救了他们忘额尔古纳河下游去了。我听不出父亲的高兴也听不出他心里的悲伤,不过五岁的我就当故事一样,信了。清晨的时候刮了一场寒风,我似乎闻到了寒风里有昨天的血腥味,这味道是人的不是牲口的,我第一次认识它我的老伙计。这里已经呆不下去了,父亲带着我跟母亲走沿着额尔古纳一直像下游走,这个冬天真的很冷,而且越来越冷。
就在这寒冷的冬天母亲就是在路途中被一场又大雪冻走了。我是春天出生的隔了五年她现在冬天走了。
她是染上风寒走的,这趟路途中一直都是雪地也没有路过一个村庄,没有大夫最后即使父亲每天把自己的血喂给她喝最后也无济于事,他很爱母亲!走的那天他嚎啕大哭,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父亲那样体大如牛的男人哭像个孩子一样,他很爱她自从那次以后我几乎没见过他笑过,也从此变得聋哑起来,而我就变成了父亲生命中的笑容,也只有面对我的时候父亲才会笑起来。母亲走的时候父亲用手挖了一个坑把母亲埋了起来,我还吵闹着要跟母亲一起睡觉,我觉得她是睡着了他睡得很安静睡得连我的哭声也叫不醒她了。父亲摸了摸我的头,说母亲出了门说等几十年过去我就会见到她在那个地方只有夏天没有冬天。
这阵风刮来得正是时候,凉的刺骨!我没有哭我信了父亲的话甚至希望早一点过完这几十年。母亲的身体被土壤淹没了没过多久风就吹上了一层雪没了痕迹。
父亲抱着我又开始走了,这几天没有了粮食也越来越冷,我们走不动了。在前面是一片大山很大很大,山上都是雪白色的,父亲绝望了他紧紧的搂着我在寒风中大雪里,睡了过去。
我好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你待会带着他的兄弟们把高鼻子都杀了把行里的妇女抢了回来。他们还抢了高鼻子的马车,一直南下去了。母亲也随着他们走了,一路上有说有笑,还唱着歌…“我们是猎人,我们是牧民,我们从北方来,我们到南方去。为了什么呢?为了没有杀戮为了没有争夺,还有南方没有冬天”
当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这里古月楼。父亲在外面披着柴火,我叫他,他兴奋的不得了,扔下他手里的农活,进屋把我抱了起来。给我倒水,摸着我的额头还烫不烫,他对我笑了,却没有说话,打这以后再也没听过父亲说过一句话,他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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