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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中国的宗教》
十二个世纪以来,社会地位在中国主要是由任官的资格,而非财富,所决定的。此项资格本身又受到教育,特别是科举所决定。中国之一意地将人文教养作为衡量社会声誉的指针,其程度远超过人文主义时代的欧洲,或者在德国的情形。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士人阶层的发展虽说是来自礼仪的训练,不过他们却也是在一种优雅的世俗教养( Laienbildung )下所培育出来的。封建时期的“士”,以及尔后官方所称的“博士”——亦即“活书库”之谓,最重要是指对礼仪的精通娴熟。然而他们并不是出身于某种祭司贵族门第,例如《梨俱吠陀》( Rigveda )里的 Rishi 部族,或者出身于某种巫师的集团( Zaubergilde ),就像《阿达婆吠陀》( Atharvaveda )里的婆罗门一样。
一直到较晚近,吠陀教育都还是以口耳相传;它不喜以文字将传统固定下来,这也是所有组织化的职业巫师团体所不乐为之的。
共同体的命运,尤其是有关收成一事,极早即已通过理性的手段 —— 亦即水利的整治 —— 来处理,因此,行政上的端正“秩序”( Ordnung ),一直是影响鬼神世界的基本手段。
士出仕于君侯的这层紧密关系,乃是在君侯与封建势力的斗争中建立起来的。这使得中国的士与希腊以及古印度受过教育的俗人有所分别,而较接近于婆罗门,不过,士人仪式性地臣服于一个政教合一的最高祭司(皇帝),这又使得他们与婆罗门大为不同。此外,在中国也没有种姓秩序,这点跟人文教育以及臣服于一个最高祭司长有密切的关联。
《诗经》里的英雄史诗,如同希腊与印度的史诗一般,吟咏着进行车战的君主。然而综观其整体性格即可得知,即使是这些诗歌,都不再是赞颂个人的,并且一般而言,也不是像荷马或日耳曼的史诗那样纯粹是歌颂人类的英雄精神。
在《诗经》里,君主甚至都不再只因为他自己是个较伟大的英雄而打胜仗,他们战胜,是因为 —— 就精神上而言,此乃关键所在 —— 在上天之灵( Himmelsgeist )面前,他们具有道德上的正义,并且也因为他们具有较高超的卡理斯玛美德;反之,他们的敌对者,不但压制与毁坏自古以来的良风美俗,并侵扰了其臣民的幸福,因此已丧失了他们的卡理斯玛,是为神所厌弃的罪人。
在武人的训练与士人的训练分开之后,皇帝在为士人举办的国家考试之外,也保留了武人实际技艺与笔墨的竞赛,并发给武事方面的资格证明书。然而长久以来,获得这种资格证明书与在军中的实际资历几乎毫无关系。事情的结果是武人在中国被蔑视,就像在英国武人在这二百年来所受到的蔑视一样;一个有教养的士人是不会在社交场合中与武官平起平坐的。
朝廷的各部门间也互相倾轧,自 736 年(唐玄宗开元二十四年)后,礼部即负责考试,然而官员的铨叙却由吏部负责。考试合格者不免经常受到后者的杯葛,而前者便在主试时回以痛击。形式上是礼部尚书,而实际上却是吏部尚书(即宫宰, Hausmeier )在最后成为中国最有权势的人。尔后,商人 —— 被期望是较不“贪婪”的一些 —— 也进到官职(体系)里来,当然,此种期望是相当没有道理的
就教育的目的而言,从历史上看来有两种极端对立的类型:一种是要唤起卡理斯玛,亦即唤起英雄的资质或者巫术的天分;另一种是予以专门化的专家训练。第一种类型相应于卡理斯玛的支配结构;后者则相应于理性的及(现代)官僚式的支配结构,这两种类型虽然对立,其间并非没有任何的关联或过渡。
此种教育,一方面在本质上纯粹是俗世的,另一方面则被局限于经典作者所提出的正统解释的固定规范里;此乃一种极度封闭且墨守经文的教育,就我们讨论的脉络而言,这点是极关紧要的。
中国的高等教育因此而具有两个特点:第一,就像所有僧侣集团所树立的教育一样,它是完全非军事、而纯粹为文献性的;第二,所谓文献性的,依字面的意思,其书写的性格,发展到极端。这一点部分是由于中国文字的特殊性使然,并且也是因此特殊性而产生的文学艺术所造成的结果
希腊人认为谈话就是一切,所有的经验与沉思都得转译为对话方才被接受。在中国,文学艺术里最鲜丽的花朵可说是既聋且哑地交织在如丝缎般的光华中,其价值远高于戏曲,后者只有在蒙古统治时期才有显著的发展。
官僚体系认为,辩论“终极的”思辨问题,在实际上毫无用处且不合宜,何况还可能带来革新而使他们本身的地位不保,因此加以排斥。
官吏任期之短(三年) —— 与伊斯兰教类似的制度相似 —— 使得通过行政有力而理性地干预经济一事,只能断断续续间歇不定地进行。虽然在理论上国家行政是全能的,实情却非如此。
因此,不论是在经济上或人事方面,这个阶层的影响力之巨大,不管在其氏族之内或之外,差不多等于埃及的书记和祭司联合起来的影响力。不过在氏族内部,长老的权威,正如我们先前所强调过的,还是个强大的制衡力量。文献教育所建立如前所述的威望,与个别官员的“声望”并不相干(在通俗戏曲中,他们时常被嘲弄),这样的威望深植于民众心中,一直要到西方训练的现代官员阶层出现才被摧毁。
每一次的干旱、日食、战败、以及所有一般具有威胁性的事件,都会很快使权力再度落入士人的掌握中。因为这些事件都被认为是与传统脱节以及废弃古典生活方式所造成的结果,而此一传统与生活方式乃是士所护持、并以御史及“翰林院”为其代表的。当这些事件发生时,“自由发言”被准许,谏路广开,其结果往往是非古典的政府形式被除去,宦官遭到杀害与放逐,行事再回复到古典的范型,总之,切合于士人的要求。
儒教徒,根本上是个和平主义的、以内部的政治安宁为其取向的士人,当其面对军事的强权时,自然会出之以厌恶或缺乏理解的态度。
士在事实上是臣服于已建立的政权的,即使此一政权就像汉朝一样纯粹是经由篡夺而建立,或者如蒙古或满洲人的政权,是由征服而建立的。即使他们必须有所牺牲 —— 满洲人占去了百分之五十的官位,而这些人并未具有教育的资格证明,他们也臣服了。如果统治者能屈从于士人对仪式与典礼的要求,士人就会臣服于统治者;惟有如此,以现代的话来说,士人方( auf den Boden der Tatsachen )的立场。
1418 年,士人经历了一场挫折,因为一名宦官被罢黜的同时,也发现了一份贿赂这名宦官的士人名单。结果士人成功地隐藏了这份名单,并找到其他的借口将贿赂者一一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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