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来晃去的男人

晃来晃去的男人

我的朋友吴天，自称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他上身敦实，但一对细腿不成比例，走起路来晃来晃去，办事也一样往往有始无终，有时是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二十岁开始，他立志要当一名诗人。书柜床桌尽是唐诗宋词以及国外名家海涅，普希金等诗集，捧着一本子，冥思苦想，写出一首首诗来，径直跑到杂志社念给编辑看。后来发表了几首后，热情衰退了，搁笔不写了。

后来，他逢人便说，世上最无聊的便是写诗了，无病呻吟，现在谁会吃饱饭去念诗？

三十岁那年，他动了学书法的念头。因为他在单位搞工会工作，一次无意写了几个大字，得到行家的首肯。于是兴冲冲地扛了几梱宣纸回家，又到新华书店买了十多本名家碑帖，开始练习书法来。

每年春节前夕，他就写了一卷卷春联送到下乡老家去。他的堂叔每次来他家蹭饭吃，就一股劲夸他墨笔字写得好，说全村差不多家家户户都贴上他写的春联。还说，有镇上的人看了喜欢，还想出钱买哩。

他听了着实高兴，又连夜写了许多幅，次日开车到下乡去实地欣赏自己的杰作。可晚上回到家，一脸的沮丧，端起酒杯，就骂堂叔是吃货，王八蛋。原来他写的春联并未家家户户贴在门上，而是在山上当作废纸包桃子用。

他一生气，把所写的书法作品付之一炬。把笔墨纸砚塞进麻袋里，下楼扔到自己的车棚里。一次，在路上碰到我，声称自己学而广博，既懂诗又会书法，现在向经济领域发展了。

那么，你现在是开店还是办企业？

小儿科，小儿科，他不屑地摇头说，你瞧瞧，他打开手机，屏面上满是红红绿绿的K线图，我现在玩炒股，学会了独门绝技，涨仃板敢死队知道么？

我也茫然地摇摇头。

嗳，我忘记你是坐办公室的，只会写写公文……难怪不懂资本市场。告诉你，我炒股票下午进，次日出，只只股票涨仃……你看，我从本金十万元，已翻倍了……

突然，他瞟了一下手机，脸色发白，哎哟一一声，立即骑车就走。

自他发出哎哟一声后，我和吴天已有十年没见面了。上几天同学聚会，他晃着细腿，姗姗来迟。人胖了，前额全秃，双鬓露出一咎咎白发，但气色尚好。问他近来在忙什么？他垂头不语，双手放膝，闭目养神。

一位同学朝我眨眼说，你别嚷嚷，老吴近来在修炼，他快变成半仙了。要不让他替你算算前程……

我笑道，什么前程？年过半百了，棺材板啪啪都会响了……

这时，吴起缓缓抬起头，念念有词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师，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