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

早起，看天色尚昏。

凌晨四点的时间，窗外远处，似乎隐约可见依稀的鱼肚白，又听见树枝间的鸟儿开始鸣唱。

芒种初夏时节，这天，也是长了。

是个下雨天。

清晨的几许雨声，点点滴滴，与心声同曲，恍若中年的羁旅人，一船的淅沥。

昨晚十点，我尚游荡在小区外面的河边。路灯开始熄灭，世界越发显得静谧。夜风也显得特别清凉，令人迷恋。

夜色里，河边的长椅上，居然也还有人坐在那里迟迟不归。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努力打量，觉得他们都应该是如我一样年纪的男性。就这样坐在那里。

或许，到了这个年纪，都会有相同类似的心境吧？贪念一个安静状态。

随后不久，夜色里有雨点袭来，啪啪的，打在脸上竟然有些生疼。仓皇逃回家。

芒种的雨，从昨夜就开始了……

天色已变 ，江湖亦已不再宛然如昨。

这个初夏天，有若一幅沾染了水痕的泼墨山水画，模糊了所有的主题。

也许某个夜晚，会有那似曾相识的背影走入梦中，缓缓诉说着心底的渴望。却在次日早晨意识朦胧，不可触摸那是否真实。

如同今日凌晨，貌似的半梦半醒之间，我的梦境里居然出现了不太可能出现的人。

只记得一个场景：我们面对面交错而过，没有搭话，但都脸露微笑。

那感觉，如昨夜，在河边看夜色，晚风阵阵袭来，很凉爽。沁凉沁凉的，令人舒服。

那情景，似穿越黄花梦境走来，说倦意淡淡人寂寞。原本有些距离，不是用长短远近来衡量的，那是光阴与岁月的阻隔。

泡一杯今年的新茶，茶香在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看茶叶在玻璃杯里上下翻腾，舒展，渐渐苏醒的样子，如同看一个人重生。

窗外夜色沉沉尚未褪去，万家灯火还很稀疏，他们都尚未清醒，世界尚在沉睡。

而我已经在阳台的躺椅上等天亮。

我愿意这样静坐一处沉寂，静静地想一些自己的心事，同销这有雨声、鸟鸣、清风的初夏之晨光。

春茶的味道，像这个芒种的有雨的清晨，淡淡的苦；之后是更淡的，唯有自己才品味得到的苦香。

昨日晚饭之后的傍晚时分，与孩子妈妈生前的三个闺蜜，分别打了三个电话。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也很久没有见面了，更是很久没有四个家庭一起聚餐了。

都很忙。

一家的孩子今年也要高考，工厂这段时间赶着出点货，马上要安排装修整改，迎接七月的验收。

一家的孩子下半年要转到上海去读书，户口是上海，以后要参加上海的高考。她要去那边陪读。那边的房子也在装修，下半年要去居住的。

一家的老爸身体状况堪忧，年前年后的时间，苦不堪言。压力山大，电话里说了几句，便嘤嘤的哭了起来。她生性胆小，我们换房子之前，与她家是前后栋，她先生晚班的时候，总是睡在我们家。

他们三家男女六人，其中五人原本是老家乡下一起的同学；孩子妈妈在的时候，她们四人是最好的闺蜜。

记忆里，每天下班回家后的时间里，她们都在互相彼此交叉电话闲聊，八卦。

但这些都已是前尘往事。

现在回忆起来，大都也已模糊。如同今日清晨的梦境，恍惚，而不可思议。

时间像张砂皮纸，在我脸上反复擦，本以为光洁如镜，未料却沧桑如壑。

曾经自以为是的所有追求，都不过是个空。这里，或许依旧会是最终的归宿。

就像王小波的那一句话：

——“似水流年才是一个人的一切，其余的全是片刻的欢愉和不幸。”

2023/06/06  芒种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