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万种死法》和《活着多好呀》

夜晚九点下班，气温骤降，街上鲜有行人，偶有一两个路人，亦掩紧衣服，低着头，避着风侧身而过。电动车挡风衣不时把某个巷口急速拐过来的风兜个满怀，车把不受控制地跟着晃动两下。路上没人，也就没减速。车子忽然顿了一下，又重新启动，又顿了一下——快没电了。余下的路，都是这样一纵一纵地在前行，就像一个将死之人大口地喘气。有时顿的时间长了，似乎即将断气了，却又活了过来，继续一喘一息前行，这个过程想必也是痛苦的吧。

想起这几天在看的书《八百万种死法》，还有《活着多好呀》。看题目应该是两极的书，一个说死，一个说活。

《八百万种死法》，是我在当当买的，是贪图双十一期间的优惠买的一堆书中的一本。作者名没印象，是这个书名吸引了我，我想看看八百万种死法都是什么样的死法。书方寄到，我就撕了那本书的塑封，打开浏览了一下。不是说明书，是小说。然后放在枕边，以每天临睡前翻几页的速度看了一个多月才看完。无甚新奇。一个颓废的城市，一个颓废的酒鬼，这个酒鬼曾经是警察，曾经应该也是个好人吧。但这个城市好人不长命。坏人也不长命。有着八百万市民的纽约市，有着八百万种死法。自杀的，车祸死的，被流弹打死的，每天都有几人死于凶杀、盗窃案之类，警察立案都不立，因为没时间、没人手。小说就是以酒鬼前警察的第一人称诉说八百万种死法，颓废到绝望。每晚翻几页，然后不知是不是该带着庆幸入睡，庆幸自己生在美好的国度、安宁的小镇。庆不庆幸我都一合眼就睡着了，梦都无力做了。

一堆书还在寄过来拆去纸箱后最初摆放的桌上，不曾收拾，唯有这本《八百万种死法》在枕边看完了。历时一个多月，翻翻折折，满是痕迹，八百万种死法没能杀了它，大概被我翻累死了吧。

《活着多好呀》是书店书架上摆放的，乍一看题目，以为是心灵鸡汤文。鸡汤喝多了也腻味，正准备略过。一眼瞥见作者“汪曾祺”。如雷贯耳。就为了这名字，取下书细细一读。一贯的文风。身边人、事、物都是可作文的。读《活着多好呀》让我想起前几天先生在看的电视节目——马未都脱口秀系列。一个看上去很有学问的老头一个人在那说，说得很智慧，也挺有趣，像汪曾祺。《活着多好呀》是散文随笔集，从花鸟鱼虫到人世春秋，汪曾祺把眼见耳听到的一切都话诸笔端。读着这些犹如偶遇见闻颇广、又爱说话的邻居或者熟人，对方“哎，前几天我看到……”然后一大堆一大堆的话吐出来，说得还很有条理，似乎活得很有趣，听着挺也挺轻松，不知不觉就太阳西斜了。但也是这些偶遇说的话，听过就忘了、丢过了。我只记得《活着多好呀》里面有写到一个堂倌，漠漠的，让他干啥也干，无悲也无喜，对客人既不表现出喜欢，也不憎恨，从身到眼到心都透着疲惫。看到他汪曾祺说“我想到了死”，为此汪曾祺跟朋友吃饭绝不去那家店。这也是一个两极，一个“活着多好呀”，一个了无生趣，水火不相容。

电动车一纵一纵地载着我，温度接近零下，风拽着挡风衣，八百万种死法和活着多好呀都离我很远，我身边的只有这些侧着身子，避着风头，漠漠擦肩而过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