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往里走，安顿自己

原创 给丘吉尔做饭

我曾经给高中毕业的孩子推荐过这本书。

当时并没有看完，只是从已读读部分判断，是迷惘的青春期需要的书。

今天终于读完了，我庆幸，这仍然是值得推荐的。

许倬云先生是1930年生人，今年已经94岁。他比常人早了四个月出生，出生时只有两斤七两，直到七岁都不能走路，八岁以后才能坐在凳子上，用手拉着凳子半寸半寸地跳。他终生都不良于行，行走要靠拐杖，到现在坐轮椅，早晨起床靠一个机械手从床上用一个布袋子兜起来，上洗手间要家人帮忙。但他仍然写书，接受采访。

教更年轻，更健康的我们，如何“往里走，安顿自己”。

在今天这个充满不确定和焦虑的社会，这七个字有一种安稳的魅力，而他的残缺和衰老，似乎给了更大的加持作用。

我就说几个让我感动与惊喜的点吧。

1、什么是“往里走”。

许先生说：人过日子，听、看、想的时候，要往里头去思考，将观察的结果吸收、内化为自己的观念、行为，这是“往里走”的本义。

1950年，许先生20岁，在台湾大学读二年级。学校附近有一个军队眷属的安置地。有一次，一个剧团来表演京剧《四郎探母》，杨四郎被辽国俘虏，当上了辽国的驸马，在辽国生活了十四年，这天，他听说母亲佘太君押送粮草，到了宋辽边境。两军对垒，杨四郎先是私自跑到宋朝军营里去见自己的母亲。后来又舍不下辽国的妻儿，抛下母亲回去。

这出戏里最著名的唱段是，杨四郎见到母亲，他跪在地上，膝行爬到母亲身边，把头放在母亲膝上，叫了一声：“娘啊——”

许先生回忆说，那一声“娘啊——”是发自内心最里边的声音，那种情感里的痛苦、悲哀和无可奈何，是从身体最深处发出来的。那声“娘啊——”持续了两三分钟场，一直在空气中回旋。全场一千多名观众，男女老少，都嚎啕大哭。这件事过去了七十多年，他至今难忘。

这就是他说的“往里走”，类似于我们说的“走心”吧。

很多时候，我们读书、生活，很多学者做学问，都不够“走心”，从文字到文字，从昨天到今天，从知识到知识，没有把自己放进去，没有穿过自己的心，吝啬真情，不敢感动。

2、生于苦难，却饱含善意。

抗战的经历影响了他一生。躲警报的时候，他不能像别人一样跑，只能被大人抱着，或者挑夫挑着逃。挑他的挑夫被炸死，他就在旁边等一夜，第二天父母回来找到他。有时别人看他是个孩子，会把他护在身体底下保护他。

这样的经历留下两个结果：一是多年后还会被警报惊醒，以为又是“鬼子”来轰炸了；二是让他相信人类有伟大的精神。这种彼此帮助的精神，就是世界的希望。

最终，他把自己的劣势化为优势：我从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有残缺，不去争，不去抢，往里走，安顿自己。

3、如何安顿自己？

中国人有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就是“仁”，表现为忠和恕，忠是尽心尽力，恕是体谅他人，一个对内，一个对外。

可以通过读书安顿自己。读书不是为了学位，而是为了获得判断世界的能力，这种能力能让自己获得安定和冷静，让自己有尊严，不委屈自己，不为五斗米折腰。以陶渊明、杜甫、苏轼为榜样，获得内心的安静——苏东坡一生大起大落，但他总能在周遭的环境里铡刀适合自己的位置，被贬到哪里，就在哪里发挥自己的价值：在定州训练民兵，在徐州治理水患，在海南岛教人读书，做事尽心尽力，生活悠然自得。

可以通过“素材”安顿自己，特别是有关生活意义的素材，充实自己的内心。多看看文学作品，多读读好的诗词歌赋，多听听好的音乐，多看看别人讨论生活意义的文章……它们帮助你明白，世界上有这么美妙的声音，有这么美好的境界。

4、从封神榜到林肯演讲，慈悲是安顿之后的模样。

许先生分析《封神榜》，说在最终的结局里，诸神各安其位，不分敌友，都被封到了符合自身能力的职务，姜子牙最后说：过去你们彼此相对，在争斗中死去，有人死在敌人手里，有人死在自己人手里，从今往后，你们终于有了各自的位置和名字。

许生生说，姜子牙的这段话，让他想起南北战争时期，林肯总统的葛底斯堡演说。林肯说：今天埋葬在这里的既不是南方军的弟兄，也不是北方军的弟兄，而是共和国的弟兄，尽管他们是敌对的双方，但他们在这里献出生命，为的都是包围他们所理解的国家。因此，我们今天在这里悼念的，既不是胜者，也不是败者，而是全体的亡灵。

用许先生的原话：这热热闹闹的纸上云烟，到了后来都是哀伤，哀伤之后有一个大的原谅，有一个大的慈悲。

这原谅与慈悲，就是往里走，把自己安顿好之后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