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疾

题目撰写：神楽

作者：赵翻翻

小区的花园里，常常有一位老人在中午时分坐在长椅上晒太阳，身边有只看起来年纪也不小的花狗。小区里的老邻居见了他都会打个招呼，叫他老王，隔壁老王的老王，只是老王从来不回应。老王年轻时候是个普普通通矿场工人，因为学会了木匠活，辞了矿场的工作。结果当木匠也没干出个名堂，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手艺不行，回到矿场上班的时候跟大伙说挣的钱被朋友骗光了。

老王以前是有女朋友的，也有许多朋友，可老王总愿意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即便没有什么事也以取笑别人为乐，就是常说的没眼力见。说女朋友腰粗，在人前也叫她水桶腰。女朋友嫌弃老王没什么本事，每天抱怨不停，还常说自己是千里马，可惜没遇到伯乐。

朋友呢其实也算不上朋友，一开始都喜欢听老王讲些奇怪的故事。慢慢老王没什么可讲了，天天说小张生的丑，小李生的矮，小刘头大身子小，拿这些写东西编故事，渐渐也没人围着他听了。

杨大娘住在老王对门。杨大娘三十年前离婚就是因为老王，倒不是二人有什么暧昧，而是老王年轻时候逗杨大娘的小儿子喊自己叫爹。杨大爷是名铁路工，常年不在家，渐渐生疑。一回到家就和自己老婆吵架，动起手来老王去劝架，挨了顿痛打。

后来杨大娘离婚了，每次看见老王就咒骂不停。老王逢人就解释：“我不过是跟小孩子开玩笑嘛，小孩子又不懂事。我怎么知道老杨就真以为我跟他老婆有什么，他老婆长得又矮又胖，我怎么会跟她搞在一起。我以前的女朋友，个顶个的美人，哪个不是对我服服帖帖的……”说到这再没人听下去，纷纷走开。

小区里有许多老人，子女在外工作早出晚归，老人们就聚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天，可是老王每次都是自己孤独的坐在一张长椅上，不和人讲话，也没人跟他讲话。邻居们都说老王哑了。

矿场的老厂长评价老王用了个年轻的词——玻璃心。年轻时候的老王凭着自己口才，在厂里的联欢会出尽风头，可是私下里却没人跟他关系好。厂长也不懂为啥，老王明明人不坏，就是没人愿意靠近他。厂长见老王一个大男人，年近五十还光棍一个，叫工会的同志多去慰问，一开始工会的同志都争着去陪老王聊天。可渐渐你推他，他推我的，谁都不肯去。厂长问为什么都不愿意去看老王，大家都支支吾吾的。有个新来的小年轻性格很直爽，直接跟厂长说：“老王叔看什么都不顺眼，碰上什么事都要评价一下，这个不好那个不对的。他觉得谁都没有他有才华，没有他厉害，可是真的说起来他有什么手艺能让人佩服呢，天天听他倒苦水我们真的受不了。我现在回家我爸妈都说我消极，厂长，求你别再让我们去了，老王叔简直就像阿Q和祥林嫂合一。”

厂长听了这话，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以后再没提过让工会同志去看老王的事。

渐渐的，老王见人也不说话了，只是心里偶尔还是有想法的：老李头的闺女刚谈了朋友那么快嫁人了，不晓得是不是怀上孩子着急办酒席。老张头的男娃总是和老刘头家的男娃在一块，也不知道避嫌等等。总之碰到什么事都要在心里写上评语。

有一天早上，老王想给哥哥打个电话，电话拨通了，那头喂了半天，老王也没说出一个字，挂上电话老王对着镜子张开嘴，嗓子和肚子一起用力也没发出半点声音。到了医院大夫也不知是什么毛病，耳朵明明还能听见声，就是说不出话了。这事老邻居老同志都不知道，不过，大概也没人关心老王为什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