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

早上六点起床，刷牙，洗脸，简单朦胧的化妆，一点点简单的咸菜鸡蛋的早饭，走出租金昂贵却又破旧的小区，挤上地铁，掏出手机，戴上耳机，看完昨天晚上看着看着就睡着的剧，摇摇晃晃在黑暗中穿梭。打卡，打招呼，坐在桌前晃神个十分钟，先无视高高的摞在旁边的待审的文件和电脑中不断蹦出的邮件，调整到战斗状态，跳入忙碌的时光轨道中，各种审阅的文件，和别人解释合同的细节，注意修改的地方。隔壁的帅气的销售小哥很耐心的给我讲解了合同中不合适的地方，我觉着他好温柔和吸引人，又仅此而已。接过被老板大量修改的我拟过的合同进行修改，尽管老板的态度算克制，算了，其实我也没那么在意。在我将一口战斗的气提到六点结束，收拾东西，打卡，bye bye, 回家。今天吃什么？麻辣烫？炸鸡？盒饭快餐？回家自己做？看到自己的大腿和摸摸自己的肚子，差点忘了减肥这回事。连最后可以慰藉自己的方式都要压抑，真是无法让人打起精神的生活。

  晚上回家，妈妈又打来要我相亲的电话，这次也是一位在外企的职员，也许妈妈对外企的具体职位不了解，也没有讲清楚具体是干什么的，只是说两个家庭是配的，学历是配的，也把照片给我发了过来。头发整洁梳起，黑色眼镜，黑色西装，白色衬衣，红色领带，自信的笑容，斯文精神的样子。嗯，和我之前相亲的几十个都相似，要去见。相亲次数多了，成了一种习惯的生活方式，没有期待什么，也许大家的防卫都太重，或者也都变成了大家的生活方式，没有特殊的原因，大家都待在礼貌安全的圈子里，不想也没有必要踏出自己的防卫圈去引起什么波澜，可能更多的可以期待的是那引起变化的特殊的原因。

  魔都的生活就是这样平淡，又快速的重复到应接不暇。但是一让思维停顿下来，像是深夜望向窗外，来个深呼吸闭上眼睛几秒，时间又变的慢的出奇，仿佛可以拽住时间让它停下来，可惜同样是让人喘不过气的杂乱情绪就会一涌而来，一时的闪念似乎就回忆起以前的所有时光，实则充满细腻的苦涩，却又会微笑起来的，想起的他。

  我对大学生活充满希望，这应该是该有的态度，毕竟一切属于年轻人的，属于青春的想法在高中被严重压抑，只有偷闲的时候畅想，也是一种坚持下去的动力。对未来似乎有了很细致的规划，总之，一切都应该随着大学生活的开始好起来。头一天来法学院报道，发现女生真的是多，好看的女生也好多，虽然眼前有点飘摇不定，但是强装的镇定和自信还是有的。男生嘛，呵，少且...。倒是热情积极的很，特别主动去帮拿行李，尤其对漂亮的女生，一路花枝招展的介绍学校的建筑和风格，也许下一步花言巧语都会用上了。我至少也算女生，至少也有男生帮我拿行李，只是等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我还是期待的，宿舍是我期待的宽敞，整洁；室友是我期待的随和，大方；过程是我期待的繁乱，躁动。我脑子转的飞快，接触的一切都是新事物，触动的都是新情绪。

  晚上辅导员带着各个班的班主任来串寝室，和我们唠了一下家常：家是哪的呀，路上走了多长时间呀，来这想家吗，以后放心吧，咱学校是一个和蔼的大家庭呀，好好努力，以后会有好前途的。到我这里似乎就变了味道，家是哪的呀？本市的...怎么来的呀？坐公交车来的...不要想家呀。不想，随时回家...以后放心吧。我当然放心，自己的家乡有什么不放心的...。老师走后，累了一天的我们就要睡觉了，关上灯，第一个夜晚对于第一次住校的我是一种新鲜感，可是我此刻却好安心。因为一切都和我在高中牢笼里想象的一样，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是幸运的是一切又都是实在的。我想，不管以后怎么样，此刻我在这里，至少证明我曾经努力过。

  第二天班主任带我们开了班会，见到了班里的所有人。每个人也都作了自我介绍，客套几句，每一个人都投出了不确定的眼光，去搜寻可能有交集的人生。我想不用着急，一切才刚刚开始，以后会慢慢变熟，变亲近，然后各种小矛盾，站队分阵营，勾心斗角，然后在毕业的时候一切合好，只剩美好的回忆，抱头痛哭。我是不是太冷静，太看淡了一切？

  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斑斓不惊的展开，上课，听着就好；社团纳新，加入了辩论队；下课后吃饭，每次都尝试不同食堂的不同菜；晚上，在寝室玩小游戏，看剧，聊天；熄灯，闭上眼睛，放松，随意让梦带我跳出现实，放大所想。

  第一个大的集体活动是寝室文化节，作为我这样的冷静派，不想麻烦。似乎另外两个室友也没有很上心。但是临近前一天，回到寝室却发现有一包拉花纸片的装饰品，原来是另一位不常在一起活动的室友买的，本来以为她更加的不在意，没想到就默默的准备了很多，突然觉着有点感动，也许她真的有热心肠，但是不善于表达。我们也来了干劲，大家一起把宿舍搞了一起来，虽然并没有特别设计，但是就是将那些装饰品乱七八糟的挂起来，整个寝室的氛围就不一样了，有了节日的感觉。我喜欢这种大家一起合作努力干一件事的感觉。

  寝室文化节当日， 三班班主任带领他们班的男生来参观，顺便还要表演节目，增进各个班级的交流。他们有的表演唱歌，有的表演弹琴，讲笑话，朗诵这种充数的也来。最后轮到了一个不太高的男生，可能只有一米七左右，头发喷过发胶，当时算是少有的注意自己仪表的证明，皮肤很好很白，笑的很灿烂。他说：我来表演做俯卧撑。呵呵，我想，这也是才艺？但是他就真的趴到地上认真的做了起来，倒是真的标准的俯卧撑。快速的做了几个后，起身说：我还可以让别人坐在我身上做，来来，谁愿意做志愿者。说着，就拉女生过去，让坐在他背上。嗯？我想，这是什么操作？被拉的女生也有点懵住，不好意思的笑着，也不知所措，也就顺着坐在他背上，他开始做俯卧撑。她已经脸红了，我们大家起哄。现场竟比其他节目还要火热。他利索的做完几个，走到大家面前说，我练的肌肉可结实了，摸摸看。说着就拉起女生的手去摸胳膊和胸肌。我的脑子各种问号，越来越有意思了。不知何时，他竟走到了我的身旁，对我笑了一下，大美女，要不要摸一下我的肌肉。抓起我的手就放在他的胳膊上。一个男生就这么突然又自然的抓了我的手，是真实的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种温度的接触，一瞬家的热度就沿着胳膊，到心中，到大脑的反射神经中，这绝对是一种非条件反射，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心就颤动了一下。之后肌肉的感觉，说了什么，都是懵然的，只记得他一直笑，特别温暖。我想我记住了他，事情也许变的更糟了起来，是心动的感觉。不要和我说这种感觉太轻易和鲁莽，安排到这里了，就是真实。我没法证明和解释。可是当你能解释的情绪，还是当时的真实吗？就像一根火柴点燃了一场蜃楼，像幻术困住了我。

  碰巧的是，我高中有一个同学也在三班。于是不知道是出于与她变熟而顺便打听到他的消息，还是为了打听他的消息而与她变熟的目的，和她又重新联络了起来，混到一起。有意无意听她说他已经选上了他们班的班长，他女人缘超好，对每个女生都笑笑的。每当我听到他的消息，心里像有小石子砸进水面，扑通一下，但还是归于平静。但真正让我时常提起的却是坐在他背上做俯卧撑的女生，真的不矜持。寝室文化节那天是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接触最近的时候，之后的日子里我们也常在上课，院办，学生工作时遇到，但只是点头示意，或者随意打招呼，他总是和别的女生说说笑笑，我站在远处看，觉着很远。

由于我参加了辩论队，每周五晚上要组织本班在院办讨论周六辩论的议题，查资料，等我们开完会，我还要留下整理今天讨论的内容，有时要忙到晚上很晚。这一天，所有人都走了，还是留下我独自在办公室里总结今天的想法和问题。周围很安静，灯也都关掉，只有我这边的电脑开着。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打开了灯，我回头去看，竟然是他。

我打了个招呼：“Hi。”

他对我笑了笑，回应到“Hi。” 

“你怎么会在这，现在天都已经黑了。”我试探的问着。

“导员让我加班干一点他没有做完的活，我这不是讨好导员，以后选什么学生会干部可以多考虑我吗，嘿嘿。”他哈哈的笑了两声。

“那好辛苦，努力的青年。”

“那可不。”

他在我身后的办公桌前坐下，开始工作。我现在有点思绪混乱，很难100%投入工作，好不容易控制心绪完全集中注意力，但是一放松，发掘身后坐着他，心情又有起伏，不能高效率的的工作，然后又得强迫自己控制心绪，尝试集中注意力。真的是一遍遍在循环，非常沉重。明知自己这种个人的思想剧场并没有用，却无可奈何。老是会冒出想办法和他说句话的想法，但是又怕显的主动，打扰到人家。也许本来只是不熟，但还客气的朋友，打扰之后反而对我产生讨厌的情绪。这样一两个小时之后，他突然站起来，说“好累，我要出去走一走，放松一下。”我笑了笑回应了一下。过了五六分钟，他回来了，进门和我说“你知道吗，城里边现在很难看到星星了，但是咱学校在郊区，还能看到一些”。

我说，“是吗，我来这之后，还真的没有留意过，我出去看看。”

说着，他也跟了出来。我俩站在楼门口，他指着天空看，说“你看，那里，那里，还有那边，有很多很清晰，城市中已经很难看到，但是这里还是可以看到”。

站了一会，一两分钟，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看向天空，我觉着有点尴尬，但是也不想主动回去。突然想到是不是可以通过这种机会暗示一下什么，比如说星星亮，但是没有你闪亮之类的开玩笑的土味情话。这种临时的想法，我需要去分析求证合不合适，但是却没有那么长的时间让我做决定。他示意要往回走了，我也是跟在他的身后，有点懊恼，这可是在夜空下独处的两人，错失了一次机会。心想，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的。回去之后，就各自工作了一会。我心情更加不能平静，没有工作的效率，就和他打了招呼先走了。走在回去的路上，抬头望着以前没留意过的挂着月亮和星星的天空，在导演着下次的剧场，可是不确定有没有勇气完成。因为这一个周六我们没有辩论要打，所以周五晚上就没有去。等到两周之后的周五晚上再去整理资料的时候，还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心里有种放松和踏实的感觉。因为在来之前还在想他会不会在，有种又想见又怕见的复杂情绪。他看到我说“你竟然又出现了，我发现了一个看星星的好地方，咱的楼顶，有十几层，视野更好，看到的更多，会觉着更近，等天黑了，咱可以去看看”。

“好呀。”到了七点多钟，他叫我说，要不要去楼顶看看。我说，“好呀，走。”

我们来到楼顶，傍晚的风很清爽的拂面而来，可能又因为白天下雨，空气也格外清新，似乎还有点甜甜的味道。但是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虽然有星星，但是还不是很清晰。

他说“在屋子里看外边已经完全黑了，结果出来竟然还是有光亮的。”

“可能是因为屋里开了灯，所以看起来外边会更黑吧。”

“嗯，再等二十分左右再出来看看就好了。”

“是的呀。”

我俩稍微站了一会后就往回走了，不过此时的晚霞很漂亮的，我对他说“看，那边的晚霞好好看。”

他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是的呀，挺好看的。”

“话说来这也有几个月了，竟然都没有留意这些，生活也就这样，还行吧。”

他笑着回应了一下，也许不知道怎么接着说下去。我此时是不想回去的，好想再和他两人在外边待会，但是却没有什么理由，只能慢慢回到办公室。我在期待着他说二十分钟后再出去看看，我想真该暗示什么。但是时间过了好久，他都没有再动，我不想变的那么刻意，就强制自己放下了这种期待，投入到工作中去。但是这个念头还是缠绕着我，这种犹豫和自我强迫让我窒息，完全搞不下去，终于还是对他说，还要出去楼顶看星星吗？他有点诧异，“现在好像阴天额，应该看不到了吧。” “是吗。我出去看看。”心里有点失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做出的行动，却被这样轻易就带过了。我独自走出去，抬头望向天空，确实什么也看不到了。象征性的待了几分钟，也只能空落落的回去。再也没有心情工作下去，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回去了。“走了，我先溜了。”

“Bye bye。”

这样子又是一天，没有任何进展，一切似乎变的更模糊，我不能确定他的心情，而且有一些气愤的情绪，是生自己的犹豫不决的气，明知道这种猜想和胆怯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就是突破不了，像是被困在橡胶包裹的屋子里，无论怎样都被各种理由，害怕，压力弹回，只能去分析，去拖延，去妥协。总是害怕过于主动，会失去什么，其实也不知道会失去什么，但就是害怕。这时候反而想，要不逃避吧。不见就不会念，下个周五我并没有去，看起来轻松一些，但是是伪装还是真实，我已经不能判断。又过了一周，这个周五没有办法，还是得去工作，依然看到他在那个地方，在没有见到的时候思绪万千，但是见到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了。他看到我说“哎呀，来了，上周五我又去楼顶了，你看我还用手机录下来满天的星星。”说着，拿给我看。我看了看他，是真诚的眼睛，其实我并不在乎那些星星，我想这种维系起来的互动才是最重要的，我不知道他特意录下来给我看的用意，是特意的吗，是专门用心为我录的吗？还是一种纯粹分享的心情，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朋友分享。我又陷入了无尽的猜测，又是无尽的分析和纠结，不能确定他的感觉。一次次的推理又被各种看似荒唐的理由推翻，身心疲惫。我需要一种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证据。

下个周五，我去了，但是没有看到他。我独自一人来到楼顶，深秋的风已经有些凉，但是可以使人头脑清醒。远处近出，灯火阑珊。路上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看起来都好平静，没有什么情绪的扰动，但是具体到一个人身上，他可能就是纵使有思绪的万千翻腾，但是表面也看起来是那么平静。有时也会想与别人分享，但是说着说着，却发现两个人交流像背道而驰的曲线，越来越远，渐渐的你竟然希望尽快结束这种无意义的对话，还是回到一个人消化。因为不是身处同一种状态下，很难真正理解你真实的感觉。就像现在的我，站在这平静的夜里，融入周围的黑暗，凝视着闪亮的星辰，一切是静止美好的。但谁知道思绪已经纠结成一团乱麻，翻江倒海，抑制不住，快要将脑袋撑爆。明知道是折磨自己，却还是不能放过自己。我拿出手机，也将这种黑暗和明亮记录下来，发给了他，至少算是一种互动联系。我也想模拟当时他的行动，想知道他彼时的所想。

我们就这样在这种又远又近的互动中进行下去，眼见快到学期末的时候，下学期就不是我来整理材料了，也许是最后一次这种局面的对峙。这天天阴的厉害，黑云一层卷着一层。我和他相遇在楼门口，他说“看，那乌云，马上要下大雨了，很大的雨。”此刻我并没有看云或雨，我只是直盯盯的看着她。想把所有的心情集中到眼睛里表达，突然还有点酸涩的感觉，想到这一段时间自己的辛苦。我想此时我的眼神是温润的，渴望的，又是深刻的。我就这样看着他，听着他说云又飘到这里，又飘到那里。偶尔他的眼睛与我相遇，但是马上飘开。也许我的眼神压迫感有点强，他也发觉了有点不普通的事情。但是我此刻却只想看着他，多么想说出“我喜欢你。”就是这么突然，冷不丁的一句，千言万语，一切思绪汇成的这一句，我喜欢你，就想这么宣泄的说出。给我的时间有几分钟，但是还是在犹豫，纠结，找理由逃避中过去。当他说要回去的时候，我知道并决定一切都结束了。当时已经是我最大的勇气了，我败了，败给了自己。平时冷漠，自以为看透一切的我此刻被狠狠打脸，没有一丁点的勇气了，变得如此渺小和卑微。我想这也许就是规则，失去最爱的一个，才能记忆深刻。我想这就是结束了，我承认了要放弃了。有人说，我爱你，有你无关。其实很多时候，有我也无关。所有个人的思想剧场确实影响了两人的关系了吗？你，我在爱情的两侧，也许我们都与爱情有关，但是两人之间并没有关联。这种无法关联，大多来源于害怕失去和外部的压力，爱情也不是刻意肆意妄为的。其实，与爱情的这份感觉和联系更加重要，因为它可以作为美好的记忆永久保存，而是否真正在一起，对象是谁，似乎并没有很重要。那一点欲启未启的心事，每每想起会让人心颤，令人久久回味，就足够了。

就这样，我们几乎在一整个下学期没有怎么见面。我似乎已经看淡了，因为败了，逃避了，认命了。偶尔听到我的同学说起他，只笑笑听着，偶尔附和着，并无关系。我也对她提起我喜欢他的事。她有点惊讶，说“他有什么好的。很花心。见了每个女生都笑笑的。”我笑笑说“我也不知道。”她说我不值得，这种事要我忘了算了，替我保密。但是，她没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