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父亲又住院了！是脑血栓脑溢血第二次复发。这次没有第一次幸运。这次父亲半个身体没有了知觉，自己不能穿衣服起不来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彻底瘫痪了！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医生给下了结论，说，"就这样了！偏瘫，回家慢慢养吧，经常给病人按摩按摩。"一家人很无奈。大姐又给找了辆车把父亲送回了家。
这下母亲可遭罪了！父亲一个人就把母亲给绑死了，哪里也不能去，时时刻刻得守在父亲身边。父亲的脾气性格也变了，变了怪癖、暴躁、自私。母亲完全没有了自我，从头又开始吃起了苦受起了罪。
年轻时候受罪不箅受罪，老了……唉！母亲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每天早上，母亲早早起来给弟弟妹妹做饭，让他们吃完饭上学走了；母亲就给小外孙女穿衣服起床，然后诜脸吃饭，吃完饭让孩子自己玩；母亲可去管理父亲。
父亲是最难伺候的！母亲在给他穿衣服前，因为是冬天穿的衣服厚还得双腿跪在父亲身边，挨着浑身上下先给他揉一会儿，然后"啪啪啪""啪啪啪"再挨着拍。这样给他按摩二十来分钟，母亲累得披身是汗，腰酸背痛，父亲却感觉只有这样才舒服。
完了母亲稍微休息会，再给父亲穿衣服。穿衣服更麻烦，父亲的半个身体不能动，像死肉一样沉重，母亲先用力地把父亲抽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再一件一件地给他穿；有时候母亲给他穿得不顺当了，还得受父亲埋怨。"你这样！不是那样。唉！有啥也不要有病啊！有病了就不由自己了。想干啥不能干啥。"父亲明知道累人了还故意怂人，他急的面红耳赤。
"那你还不快点好起来！老东西，伺候的你还嫌不如意，嫌不好你自己穿。"母亲也不客气地笑着说。
"你就不能给俺好好穿！"父亲满脸哭腔带笑，不知道啥时候学会了阴阳怪气，
"再好好穿也不如自己给自己穿啊！有啥办法了，你得了这个病。"
"唉！没办法，穿吧。"父亲一声叹息，又帕母亲生气。
给父亲穿好上衣了再穿裤子，母亲提前把棉裤和秋裤套在一起，这样省事。母亲再把被子枕头垒起来让父亲靠上，母亲给他穿裤子……穿好了裤子，母亲把父亲连拖再拽搞到炕沿边，穿上袜子穿上鞋，这样父亲就可以扶着像牛一样的母亲站起来下地了。母亲真像一头牛，没有牛的力气可伺候不了身体肥胖的父亲。
母亲给父亲借了一双拐杖，这样父亲可以柱着拐杖在屋里来回走走。走两圈，母亲搀扶着父亲上茅厕走走，回来后给他倒上水洗脸，吃饭。
母亲给父亲盛上饭，端在桌子上，让父亲吃了！没事了，母亲再自己吃。吃好收拾完，也到快做中午饭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没有一个人给母亲帮忙，更没有人替母亲侍候父亲。母亲就这样辛苦着……劳累着……煎熬着……
一九八八年的春天，岁月静好，阳光格外明媚，我和大姐先后相差二十天各自生了一个男孩子。大姐用满一个月的儿子换走了闺女，母亲的担子更重了！
大姐和姐夫俩个商量，要不找一个保姆来看孩子，怕母亲太累孩子也受罪，母亲坚决反对！她说，"我能看了，你爹己经不怎么累人了。"
其实父亲哪里是不累人！分明是母亲贪婪大姐的钱。她说，"你有请保姆的钱，给了我，我能给你看好了孩子。"
大姐说，"这样，你和孩子俺爹，你们谁也不好过。"
母亲说，"没事，孩子没几天就长大了，快着呢！你妹妹也能帮着看，好熬。"
尽管大姐不愿意，又别不过母亲。母亲执意要挣大姐的钱，大姐无奈只好妥协了，心想孩子跟着母亲再受罪也比跟着别人放心，就让孩子跟着母亲吧！
父亲的病越来越重，越来越多。他的好几种病医生都嘱咐他不让抽烟，他就是不听，照抽不误，谁说也不听。
母亲是越来越忙，每天不分昼夜伺候着一老不能动的人……一小不会动的婴儿，还有一大家子家务活，做饭、冼衣服，没有一个帮手，谁也不愿帮。
二十岁的弟弟心里给父母结了仇恨，上完初中重上初中，上完高中又重上高中，明知道自己不是上学的料，就赖在学校混日子，不肯回家。什么活也不给干。
小妹初中毕业后再没求学，苴接出去学手艺了！母亲无论多忙还得抽时间让父亲给看着孩子，自己往地里跑。大姐有时候回来赶上了，看到孩子脏的不像样，再看看柱着双拐杖的父亲，实在心疼的受不了！在孩子一周岁时，大姐强硬抱走了她的孩子。
父母这么拚，说白了还不是想给弟弟多攒点钱将来娶媳妇儿用。要是自己一家吃喝零花……父亲的退休金就凑合着够用了！还用这么拚，可是父母的苦心弟弟不仅不领情，反而就因为父亲的班没留给他，恨死了父母，处处故意作对。
唉！谁也不是谁心中的怀虫，谁也不知道谁是咋想的。小外孙被领走了，母亲倒轻松了不少。只是大姐迫于生活的压力，不能再将家里收入的一半给父母了。
(二十一)
九零年五月，我生了二胎。生孩子的时候，婆婆因为不伺候老大媳妇儿月子，也不伺候我，更因为我生头胎的时候……就对我有了意见，二胎提前放出很话说坚决不管。母亲担心我生的时候跟前没人，出危险了咋办？在我快生产的时候天天我家她家倆头来回跑。
那么热的天，母亲顶着烈日一趟一趟从娘家到我家来回跑，虽然相隔不远，但母亲脸上出的汗也能浇两亩地。父亲看着母亲那么累心疼的受不了，他说，"要不然咱们都搬到女儿家里去住吧！省得你来回跑太累！"
"别！别！别！可不要，她那里没有地方，女婿下班了还得休息。"母亲怕住到一起影响我老公休息，说啥也不同意。
孩子出生那天，母亲早早地又过来了，她没有看到我婆婆的人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娘忙啥了？儿媳妇儿生孩子都不过来照个面。"母亲问我老公。
老公自然是想护着他娘，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多忙就连个孩子也不能给看看，你把老大送过去让她看。"看到母亲生气的样子，我老公也有眼色劲，赶紧地把我大儿子送到他娘那里去。
就在他刚出去送老大的时候，孩子的羊水破了！小家伙马上要出来了！连踢带踹地疼的我咬着牙直冒汗。母亲急忙给我接生，她哪里敢接呀！自己的姐姐就是她在跟前什么也不懂，姐姐没了。现在眼看着自己的闺女……唉，呀！这可咋办呢？医生还没来，跟前又没有别人，难怕有一个人给母亲做伴……母亲也没有这么担心受怕。
母亲吓得直打哆嗦……一边喊着鼓励我用劲一边接孩子。"快了！快了！头己经出来了！你再用点力。"
我拿出吃奶的劲，用力……用力……这下好了，孩子出来了。
"再用力！"母亲喊着。
生个孩子咋就这么费劲呢！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己经把孩子生出来了，母亲用力地按着我的小腹部还一个劲地催促我，"快！快！再用力！马上就好了啊！"
我实在没有力气了！随便他吧！难道生个孩子真的要去见阎王爷一面吗？我的汗水像雨一样下着……流着……母亲也是！
我们娘俩在紧张地生着……接着……
就在这时，年轻帅气的男医生来了，看到我们这个场景，我疲惫不堪的躺在血泊里，婴儿扔在一旁，母亲仍然用力地按着我的肚……
"你在干什么？想害死你闺女啊！"医生把母亲的手推在一旁。
"依……依怎么还没来啊？"母亲早己吓得屁滚尿流，怯怯地问。
"子宫都下来了！依还没来？看流出了多少血！"医生严肃地训斥母亲。
母亲一屈股瘫坐在地上，弱弱地问"那可咋办呀？"
"咋办？推回去吧！"医生一边轻轻地把子宫往里推一边说。
不大一会l儿功夫，医生连剪脐带一同擦冼孩子就给收拾好了，我的生子大战也圆满结束。妈呀！我长长出了一口气！这辈子再也不受生孩子的罪了！
然而，就在我刚生出老二，老二刚落地，婆婆就把老大给送过来了，送来连看我一眼都没有就走了，我母亲对她极不满意很是反感，那有这样做婆婆的！但母亲看我刚生完孩子怕影响我硬是压着气没出声。
接F来母亲在我家待了三天，刚三天，妹妹就急匆匆地跑来，"快点！娘，俺爹摔倒了！拉了一裤子。"
"妈呀！这家伙！那我回去看看，让妮儿在这儿看你会儿。"母亲心急如焚，然后给我妹妹交待了一下就急忙走了。
我妹妹一个姑娘家，我怎么好意思让她伺候我坐月子啊！"妮儿你走吧，去忙你的吧，甭管我了，我自己来。"我说。
"你才三天！不能起来干活。丷妹妹执意不走。
"没事，我没有和么娇贵！你走吧，我能行。"妹妹在我的再三追赶下不情愿地走了。
过了几天，母亲不放心，再过来看看，我己经起来了。"唉！俺孩子自己跌倒自己爬吧，没有人管俺孩子。"母亲觉得不能伺候我坐月子心里愧疚，没有人伺候我坐月子很心疼不己。
"没事吧！坐个月子有啥呀！你生了那么多孩子谁伺候过你，不也过来了。"我安慰母亲。
"那倒是！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俺孩子有娘有婆婆，却谁都指望不上。唉！……"母亲还在叹息自责。
那天，母亲从我家出去，在回家的路上正好遇到了我婆婆，母亲的火气可就一下子腾地穿上来了，怒火冲她泼去，"你到老了可别用俺闺女啊！没见过你这个当婆婆的。就算俺孩子做的不对，她年轻不懂事惹恼了你，她给你们家生孩子添丁呢！你当大人了你就不能担待着点？你咋就那么不识数呢你！"母亲在大街上当着众人面就给我婆婆吵起来了！
"你的女儿你伺候吧！谁坐月子不是自家娘伺候啊！再说了，我也不用你女儿，我有女儿用她干啥！用也是用我儿子。"强势的婆婆根本就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一嘴也不让。
"天底下少找你这样的婆婆！四六不懂！"母亲气的真想给她打架。
"你懂你伺候！……"
邻居们一看这架式赶紧把她们俩个扯开了。
母亲回到家气昧难消，双手仍在发抖。父亲问，"怎么了你？"
母亲说，"还不是被那亲家母气的！……""
"干啥啊她！走！架上我找她去。"父亲的双拐敲着地上"咚咚咚"响。"不管俺孩子还给俺大人吵啥了吵！"
"箅了吧！才不给她一样让别人笑话！让咱闺女憋回去奶了咋办？"母亲阻止了一切有可能发生的不好事情。
一九九二年农历七月二十八日，这天是我母亲的生日，母亲收到了一个特殊的绝世礼品一一她的老公我的父亲撒手人寰，归西去了。
父亲一九三三年农历五月初五生，享年六十岁。父亲五十三岁那年半身不遂以至后来半身瘫痪，从四十多岁就开始吃药，一直吃到死！父亲的一生太悲惨了！父亲生命的一半时间都在吃药在煎熬！母亲的眼泪清诜了父亲一生所有的苦难。最了解父亲的人是母亲！最爱父亲的人是母亲！在父亲身上，母亲完成了她的使命。她们相亲相爱了一生，相依相伴了一生。
在我的记忆里，父母相亲相爱相敬如宾！没有红过脸没有吵过架。母亲在父亲的眼里，纯真善良，温柔贤惠，尊老爱幼，勤俭持家，热情奔放，把对一个女人所有的赞美放在我母亲身上，一点都不为过。母亲乜恰如其分。
送走父亲，母亲没有过多的悲伤流泪。母亲说，"你父亲到天堂里就不受罪了！天堂里没有病痛。"
父亲走了，母亲也彻底解脱了轻松了，轻的她无所适从，轻的她望尘莫及，轻的她终于想到可以为自己话一把了！
虽然弟弟妹妹都到了结婚年龄尚还未成人，但父亲给母亲留了一万块钱，日子足可以过下去的。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