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高常侍书

与高常侍书

上次一别，已有许久。我前几天发现我的佩剑生锈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你写封信。也许你不太记得他了，那个曾经给我俩斟酒的杜子美如今也写信跟我说他“须白齿落，终日以食糜而过。”，然后小侄昨天向我祝寿，我才发现我已经六十了。七十古稀，白不敢奢望。所以有些话，我还是得跟你说，可能极其絮叨而不爽利。

我第一次见到王昌龄的时候，正是在孟夫子的酒宴上，当时他一头乌黑的头发，在我们这群人中显得青春。可是那次，孟夫子就折了。我们当时不知道他有宿疾，已经戒酒许久了，昌龄当时还劝了酒的。我当时都四十岁的人了，葬礼上还是哭到失礼。王昌龄还在一旁劝我，可他不知道孟浩然对我亦师亦友。很可惜他没有机会见识到孟夫子的诗品，要不然王昌龄的诗风或许不会那么单调。虽然他与你一样都是边塞诗的大手，但是他比你更为开朗，你比他更为深刻。

可像他这样天真的人，虽然他总是喜欢对人笑，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看他笑的。我被发配到夜郎以后，听说他被贬到龙标，我当时特别担心他，我总觉得他不懂得保护自己。

果然没多久，杜甫写信告诉我，王昌龄死了。不是死在岭南的瘴气里，也不是被豺狼恶鬼叼走。他被人杀了，头还在哪里放着，我不知道他的妻小能不能给他收尸，我本来是想去看一面的，不过我老了，我可能走不到哪了。世人议论此时，有人说他是得罪了世族，有人说他文才被人嫉妒，还有人说他傲慢自大。其实我知道，他们只是嫉妒他太喜欢笑了。如果早二十年，我当持三尺宝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可惜怪我没用，我现在力量尚不如稚子，所以白以多年相交之情想拜托你，杀人者，闾丘晓也。

唉！不说这些了。我现在到了晚上头昏脑胀，医生说应该要戒酒了，我先前也的确在戒酒，不过想到孟夫子为了尽欢甘愿饮酒而死，我又怎么好意思戒酒呢。希望如果有天你想我了，记得来这里看看我，我还有几坛陈酿，留着给你。下面是写给杜甫的，如果你还能联系到他，麻烦转交给他。

我在牢里想了很多，准备等死的。听说你在上下打点为我求情，我就很难过。杜甫啊，你不是个很有自尊的人么？又何必为我求情呢？我本来就是上界的嫡仙，迟早会登天的，只是早晚罢了。你的脾气太倔，记得不要莽撞了严武。有些东西就放下吧，你和我都不年轻了，我们这些写诗的又能做些什么呢？我最近胸闷，酒量已经不行了，但是如果你来，当痛饮三大白。

我们这些人能生在同时，想来也是汉代以后未有的，纵使建安七子和三曹的盛世，也没有今天这么繁华。我相信将来也会有这样的一批文人，可惜我是不能看到了。泰山的柱子要折了，大鹏的羽翼落了，有学问的人就要死了。

公元741年，浩然浪情宴谑，食鲜疾动。

公元756年 ，王昌龄为闾丘晓所杀。

公元762年，李白饮酒过度，醉死于宣城。

公元765年，高适卒，追赠礼部尚书。

公元770年 杜甫游岳祠，大水遽至，涉旬不得食，县令具舟迎之，乃得还。令尝馈牛炙白酒，大醉，一昔卒，年五十九。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