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潇，一名80后，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因为大伯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我自小就被过继给了大伯，这种情况在我们那里很常见。
虽然被过继，但毕竟是亲生，父母心里愧疚。他们与大伯拟了一份口头协议：结婚前我由亲生父母来照顾，盖房、结婚等大事由大伯来操办，结婚之后，我将对大伯、大娘尽孝，为他们养老送终，不需要再对亲生父母尽任何义务，大伯把他们的全部家产给我继承。
正是因为这种被过继的特殊身份让我承受了很多同龄人没有承受过的痛苦和煎熬。
小时候，在亲生父母家，有好吃的东西，都是哥哥先挑，衣服都是穿哥哥剩下的，读书都是用哥哥用过的旧书，这些我都不在乎。因为，自打记事起我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默默接受这一切。
我知道父母不指望我养老送终，对我不是很上心，所以我拼命想要讨得父母的欢喜。小学时，父母去地里干活，我在家做饭、打扫卫生，吃完饭我忙着洗碗；到初中时，包饺子、擀面条、蒸馒头、炒菜等家务活对我来说都不在话下，我哥只会挑我哪顿饭做的不好，可不管我怎么表现，父母从没夸过我。
读初中时，我和哥哥的成绩形成了鲜明对比，我全年级第一，哥哥班级倒数，逃学、打架、谈恋爱什么都干。可爸妈对我视若罔闻，却经常夸哥哥聪明机灵。仿佛我只是他们家一个临时避雨的陌生人，他们一家只有三口，我是多么希望父母能摸摸我的头夸我一句。
02
那一年，哥哥读初二我读初一，妈妈对我说：“老二啊，家里钱不多，只够交一个人的学费，你学习好，老师也不会把你赶回来，这个钱就给你哥吧！”
后来，学校催钱催的紧，爸爸让我自己去舅舅家借钱。我中午放学饭也没吃，骑自行车去借钱，学校要18元，舅舅给了我10元。我一中午都没吃饭，就盼着路上能捡到一堆钱，我只要8元。
好在，后来班主任帮我把钱垫了，让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再后来，我经常为了读书去借钱：舅舅家、姨家、姑家、邻居家。
哥哥读书从来没有缺过钱，即使如此，他初三上学期想辍学，父母拿棍子追着他满村跑，哥哥就是不愿意再去学校了，从此他就在村里游手好闲。
好不容易熬到高中，父母给的生活费连填饱肚子都不够，但成绩依然名列前矛，同学们也没有因为家里穷而看低我。一般男生一顿两三个馒头加一份菜，我一顿两三个馒头加一份免费的汤。
因为肚子里没有油水，碰上哪个同学请客，我能吃七八个馒头，最高记录是十个，还不算吃的菜。这不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事情，而是零几年的事，为了省下路费吃饭，别人一个月回一次家，我两三个月回一次。
后来，大伯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再也不会偷偷给我好吃的，以前笑嘻嘻的面孔也变得冷冰冰。他是觉得我早晚会飞出这个穷山村，再也指望不上我给他养老送终，所以，大伯和爸爸的那份口头协议在大伯眼里已经作废了。
父母也感觉到了大伯的变化，但是他们不愿意接受，想尽办法要让大伯继续履行约定，那时候我是家族所有人眼里不懂事的孩子，父母没有直接说不让我读书，他们动不动就给我脸色看，看到我学习他们要么各种争吵，要么就是把电视声音调很大。
03
我读高二时，哥哥结婚了。妈妈跟我摊牌：“去年刚给你哥盖了房子，今年又给他娶了媳妇，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也没钱供你读书了！”后来学校了解到了我家的情况，免除了我的学杂费，只剩下生活费靠自己东拼西凑，好几个老师都借钱给过我，艰难地读完了高三。
终于迎来了高考，我知道我肯定能考上大学。高考结束后第二天，正巧村里有人找我哥去工地干活，我哥嫌累直接回绝了。
我毛遂自荐，那人说我不是干工地的料，但我坚持说自己能行。我在为我读大学的费用发愁，有钱赚，只要累不死我就会干，如果这个时候我不拼命，那么我这辈子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对于一个刚刚参加完高考并且有些营养不良的文弱书生来说，工地上的活无异于自杀。
第一天，手上起满了血泡，馒头都不敢拿，累得夜里睡着了都直哼哼，其他工友怕我累出毛病，纷纷劝我回家，包工头说给我十天工资让我回家。
我没有要那十天工资，咬牙干了40多天，其实也就是前几天受不了，后边习惯了也就那么回事。那一次我领到了1200元，对于我来说那是巨款，包工头借给我3000元，高中老师又给我争取了2000元贫困补助。就这样，在读大学之前，我自己筹了6200元。
我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本科，村里人也挺高兴，让我父母摆酒席，想随点份子钱。
父亲没好气地说：“摆什么摆，上大学有啥了不起，只会花钱而已！”
即使如此，依然有人给我送来了钱，加上亲戚送的加起来有800元左右，至今想起当年过往，我都感谢村里的父老乡亲，感谢高中老师，感谢那个包工头。
就这样，我拿着东拼西凑筹到的7000元进入了大学。
04
曾有个熟悉的朋友说我的经历可以拍部电视剧。确实造化弄人，我的大伯和大娘，在我进入大学后先后得了癌症，并相继去世，家产被大伯家三个姐姐分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和我爸妈之间那个约定已经不存在了。
此后，所有的花销我都是靠自己，大二的时候，我学费、住宿费申请了助学贷款，上学的压力也因此减轻了很多。我在学校所经历的一切，家里没有人过问。
那个时候哥哥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妈妈非但不关心我在学校的花销从何而来，反而质问我：“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做叔叔的，回来也不给你哥的娃买点礼物，连颗糖都没见你的！”后来，我攒钱给侄女儿买了礼物。
我知道，我无依无靠，除了自己。
整个大学期间，我干过家教、发过传单、刷过盘子、做过促销、摆过地摊，还在学校勤工助学，凡是我认为能赚钱的事我都干过。我的大学四年，在各种折腾中度过。又一个终于，终于毕业了。
走出校门后没有经验没有人脉，薪水很低，还要省钱还助学贷款。助学贷款是在老家办的，因为不懂加无知，开始我每个月都自己亲自跑回老家银行去还，由于工作地离老家远，每月回去还款不方便，于是，我一次给父母几个月银行还款，让他们帮我还。
尽管以前对我不太好，但毕竟是他们给了我生命并把我养大，那时候我每次回老家都会给他们一点钱，少则七八百，多则两三千，这是我除了吃饭和还贷款的钱以外的所有家当。即使这样，我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哪怕一句夸赞。
05
年底，我自己去银行还钱发现贷款已经半年没有还了，爸妈的解释是，我哥要买拖拉机，家里没钱就拿去花了。并且，解释的时候理直气壮，仿佛我为这个事质问他们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我忍了，没有跟家里撕破脸，后来找同学帮我还贷款。
毕业三年后，工作步入正轨，开始赚钱，助学贷款全部还完，并打算买一辆汽车。
父母惊讶于我的赚钱速度，主动提出给我5000块钱，对于一个从小缺爱的孩子来说，那种感觉实在太好了，就像一个小孩儿，在大街上走失了，看不见自己的父母了，绝望时突然发现父母就站在身后的那种感觉。在我买车这个事儿上，父母突然间的积极主动，让我感觉自己就是那个突然发现父母就站在身后的孩子。
之后，我因为激动，出钱给父母盖了新房，家里所有的家具和家电，只要超过一百元的，都是我买的，父母的衣服、哥哥家孩子的衣服和玩具基本都是我买的，连哥哥家的摩托车、洗衣机都是我买的。就是那个时候，我感受到了父爱和母爱，得到了温暖，这应该是我从生下来到现在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好景不长。
后来，我跟妻子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彩礼钱父母说自己老了让我自己想办法。好在妻子一家通情达理，象征性要了一点。
后来定了结婚日子，当时我还在外地工作，爸妈打电话对我说：“你自己结婚，不回来张罗吗，自己的事都不上心！”
然后，我请假回了老家，其实他们所谓的张罗就是让我自己出钱出力，订酒店、请婚车、买烟买酒买喜糖等各种大小事都是让我自己去做，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婚礼上露露脸，我们给他们敬茶就可以了。
爸妈他们的潜台词就是：我们当初和别人签订了协议的，只管到我结婚，结婚他们是不用出钱的。
06
虽然大伯、大娘已经去世，协议也失效了，但是我的爸妈所做的一切还是按他们当初的约定执行的。他们是长辈，钱都被我那游手好闲的哥嫂榨光了，我没有和他们计较。
我婚礼上收了一些份子钱，结婚当晚父母跑过来跟我要了三千元，说好多亲戚给我钱是因为以前父母给别人家孩子了，人家是来还账的，这钱就应该我父母拿。合着我结婚就是为了请所有亲戚白吃白喝一顿。
后来，妻子怀孕到孩子出生，妈妈帮我带了一段时间的孩子，其实，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看电视和逛街，因为我的工作比较自由，大多数时间是我在带，时间久了，我妈和妻子之间就产生了矛盾，正常情况下婆媳闹矛盾都很常见的，更不要说我们这种情况。后来，妈妈回到了老家。
因为结婚生子又买房，接连的大事赶在一块儿，我那几年的经济也十分拮据，没有多余的钱去补贴爸妈。
我和家人终于开始翻脸。
一次，妈妈说：“你现在过的这么好，有房有车，你看你哥，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么穷，两个孩子没吃没穿，以后上学也没钱，这样吧，俩娃上学包括穿衣服什么的就你来承担了！你哥整天在家闲着也不是事，出门打工他又老是跟人家打架，不如你给你哥出钱投资建个厂，等他赚了钱慢慢还你。”
意思就是：我哥家两个孩子让我养，再给我哥一大笔钱让他挥霍。
别说我当时没多少钱，就是有钱也不能这么干，帮急不帮穷我断然拒绝。当我再次回老家时，我哥使劲摔东西，在我面前找茬打孩子打老婆，说她们把家吃穷了把家花穷了，生那么多孩子干什么，长大了不管家里还不如小时候掐死。
父母看我哥表演，一句话也不说，我老婆孩子在身边，也一句话没说。此后半年，我再没回老家，中间只打过几次电话。
07
春节我还是带着一家回去过年了，没想到是个鸿门宴。没有一个人给我们好脸色，我知道问题根源，只要我答应帮我哥养俩孩子，只要我保证每个月给他们一笔钱，事情就解决了，但是这不可能。
年夜饭刚开始，我哥当着全家人的面把桌子掀了，以此来表达对我的不满，我的父母依旧一句话也没讲。第二天我便打算离开老家，结果被爸妈轮番指责不念及兄弟情，不懂忍让。
我的心在滴血，和家人之间彻底闹翻。我不是宰相，肚里撑不了船，三十多年了，他们把我当成了什么，连条狗都不如。
当我竭力讨好只为一句夸奖时，他们熟视无睹；当我读书需要学费时，他们跟我哭穷；当我能挣钱了，我为他们盖房、买家电、给生活费，仁至义尽；当我结婚需要帮忙时，他们高高挂起。现在又对我提这些不合理要求，即使一条狗，你让它看门也得给口吃的吧？！
我哥自从结婚起，我没吃过他一口东西，没喝过一滴水，没拿过一毛钱，没得到一根针。他拿我当过兄弟吗？我给他孩子买衣服、买零食，给他摩托车，给他买手机，我拿他当过兄弟！结果呢？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又一个春节，我没有回老家。父母和我哥轮流打电话骂我，我接起电话一听口气不对立刻挂掉，于是，他们就开始骚扰我妻子，妻子是个老实人，看到是家里人来电话，不接不太好，就这样，她被骂哭了很多次。
08
本想就此断了联系，直到后来父亲生病，他被查出疑似肺结核，要换医院。我妈和我哥听说是肺结核，都刻意躲着我爸，我哥要让他自己坐车去医院，我妈说我爸得什么病不好得这么个病。
只有我做不到那么绝情，带着我爸去了专门治疗肺结核的医院，医生说，不排除是肺结核，建议留院观察，于是我给办了住院手续。考虑到我回家还要跟孩子接触，我就先回家，给我爸留了一些钱，每隔一到两天去一次，我妈和我哥从始至终没有去过医院。后来，结果出来了，排除肺结核，这是我爸第一次生病。
我爸第二次生病时，依然是给我打的电话，我带他去医院，陪了三天病床，所有费用都是我出。还是和之前一样，我妈和我哥都没有来医院看望，这让我很恼火，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越想越憋屈：小时候，养我的时候没把我当亲生的，跟没生这个儿子一样，生病了就想起了这个儿子，越想越不平衡，我又给医院交了1000元押金，给父亲留了几百元钱，说公司有急事需要马上回去，然后走了。
后来，我妈就打电话骂我：“你就这样自己走了，就不怕你爸死在医院里呀！出院了也不问问。”
又过了几个月，家里又给我打电话，说我爸胃疼，难受得受不了，我当时说：“先让我哥陪他去医院，钱我出一半，你们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那一刻，所有的愤怒积攒到一块儿，全部发泄了出来。
我说：“为什么家里一有出钱出力的事就想到我了，你们想想你们从小到大是怎么对我的，看看别人的父母是怎么对待自己孩子的，你们又是如何做的，难道没有一点愧疚感吗！”
他们第一次主动挂我电话。
三天后，电话又打来了，说我爸病很严重，我第一次无情地说：“等最终结果出来后我再回去吧！”一直拖了十几天，我哥打电话给我说是胃癌，一边哭一边指责我：“再不回来你就只能看到一具死尸了，爱回不回！”
刚挂掉电话，我妈又打来了，同样指责我：“你爸生病都不回来，被你气出了癌症，你开心了吧，明天必须回来！”
不说还好，被我妈这么一说，多年来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我的心如坠入冰谭，再加上他们对我的各种讥讽和责骂，我还是没有回去，只是，我躲在无人的角落，大哭了一场。
后来，我妈打听到我单位电话，找我领导哭诉，她又赢了，我回去了。
09
有无数次我告诉自己：“我再也不会回去，他们死了也跟我没关系！”
但是，我还是没有做到。
回去的第二天，我就带着我爸去了市里最好的医院，一个高中同学提前帮我安排好了住院手续，经会诊，医院建议先手术。
我回家商量，我哥的意思是，治不治都行，让他出钱就不治了，不让他出钱就治，这话真的很可笑。
结果我妈不乐意了，对我说：“怎样都得治疗，你要是不治我还去你单位闹！”我哥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直接玩消失，再也找不着人了，让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后来一咬牙，手术！一切费用我付。
我爸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我哥突然出现在手术室门口儿。我爸住院的时间里，我照顾了二十多天，从下手术台算起，我哥一共在医院待了十几个小时，就这样，我爸依然没有念及我的好，逢人就说老大会照顾人，老二不会体贴人。
我的人生注定是个剧本，我爸出院的第三天，我妈又住院了，脑梗。
当时我请假一个多月第一天上班。和我爸生病时的情况一样，我的电话再次被打爆，这一次还有舅舅的电话，直接就是质问，很生气地说：“你妈生病住院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不回来？”
全是责怪，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爸生病住院，我在医院陪床一个月，钱我出，事我办，有一个人替我吗？你们都瞎都聋，那个时候怎么没有人说我爸俩儿子，现在我妈也住院了，都来找我，我哥又不用上班，陪陪床怎么了？我是要上班的，我请一天假扣一天工资你们知不知道？！”
舅舅最后给我道歉，说他喝了点酒没弄清楚状况。
后来我还是又回去了，我就是这么不坚定，自己都恨自己。看到父母那样，又心软了，不仅把住院费都交了，还给了一万块钱，我真贱！
我的底线一次次被践踏，又一轮较量登场了。
我舅舅再次给我打电话，让我一个月给我哥300元钱，理由是我父母身体不好，他也出不了远门，就让我哥照顾他俩，我肯定不乐意了，每一次爸妈生病出钱出力的都是我，我没有义务再帮父母养一个巨婴！
其实，我的爸妈他们是有钱的，因为他们先后生病不能种地，把原来种的七八亩苹果园连树带地全部卖掉了，大体卖了多少钱我不是没数，他们手里目前肯定是不缺钱的，这个时候即使父母我也不给钱。后来，气急败坏的父母又打电话把我妻子骂哭了。
经过深思熟虑，我心平气和给父母打了电话，给他们划了一条线，暂时还没有再找我闹腾，但是，我苦恼的是以后该如何跟他们相处呢？
我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我父母嘴里那种孝顺的人了，到底该怎么办，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去维持这份仅仅只有血缘的冷淡亲情了！
灵灵说：刘潇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习惯了去承担责任，父母则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一天突然懈怠了一点，父母就开始指责和谩骂，而那个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哥哥哪怕躺在家里睡大觉，父母也不会有半点责骂。
这是所有偏心眼父母的通病。
在我看来，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关于父母，为了不让自己留有遗憾，大是大非上，对于父母有些义务该尽的还是要尽，这样做不是因为善良无底线，只是为了让自己日后不留有遗憾，只是为了将来，当自己的孩子在问起爷爷奶奶时自己问心无愧。
关于哥哥，你已经做到了常人所不能，兄弟之间只有帮扶，不存在义务，你没有义务照顾一个巨婴，更没有义务帮巨婴养育子女，他一而再再而三逼你，不是你的错，是他太蛮横和霸道。
现实生活中，虽然同样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但很多父母都存在“偏心”行为，被看不起的这个孩子无论多么懂事，父母也认为那是天经地义，而那个被偏心的孩子就算不务正业、不尽孝也是理所应当，那个不受待见的孩子却往往是最孝顺的，给父母养老送终的也都是那个自小就不被重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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