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吃过午饭，大家坐在屋里闲聊，小俊提议把幼时的玩具清理出来，能循环使用的送给邻居小弟弟，不能用的全部扔掉。

我当即赞成。那个在平日里将自己的物品和书本随意丢弃的小男孩总算初步有了归置物品的意识。

兄弟二人把两筐装得满满的玩具从书房里拖出来，盖子上布满厚厚的灰尘，篮筐的颜色也随着流逝的岁月而褪去。

到底是男孩子，这么厚的灰尘他们似乎看不见，手一伸便插进了灰尘里，然后将整篮筐的玩具倾篮倒出。

两人随即就扎进了一堆杂乱的玩具里。

我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一边捡择一边笑闹，心里莫名地涌出一种忧伤，我渐渐地感受到孩子的童年正渐行渐远，那些天真快乐的幼年时光已经一去再不会复返。

他们趴在地上，挑选出完好的玩具放进篮筐里，目光已不在这些昔日的“玩伴”身上过多地停留，这些“玩伴”被他们毫不迟疑地扔进筐里或垃圾篓里。可是，我的思绪却再也忍不住地飞扬了起来，小俊那些让人快乐的幼年时光一股脑地跳跃在这些玩具上。

我拿起了一辆小小的玩具挖土机，想起了小俊2岁那年的春节。那是小俊第二次跟我回老家，肉嘟嘟的脸蛋在冬风里被吹得通红，父亲和母亲为了迎接我们回家整整忙活了一个星期。我们抱着幼小的俊儿越过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即使身心疲惫，但当我看到父母挂着的灿烂笑容，早早地迎候在家门口时，我依然觉得这是一年当中最幸福温暖的时光。怀中的幼子正在安睡，不时吧嗒的小嘴让父母乐开了怀。

第二天，父亲就带着孩子去了玩具店。还不太会说话的小俊一走进商店，便看见了摆在货架最上层的挖土机，小小的孩子马上牵着父亲的手把他拉到挖土机前，嘴里不停地说着“挖、挖、挖”，并且用手臂模仿挖土机挖土的动作。

这个场景，父亲曾微笑着述说过很多年。

对于挖土机，幼年的小俊曾经是怎样的喜爱啊，即使正在哭闹，只要有人一说带他去看挖土机，他便能立即停下来，并拉着你马上去看。因此，小时候，家里买了各种各样的挖土机玩具，小俊在这多样的挖土机里流连，一溜就从幼年溜进了童年。

我摩挲着这个承载着小俊幼年快乐的小小挖土机，再次看到了蹒跚学步时的幼子。

此时，一把带音乐的蓝白色玩具枪在小宇的手中响了起来。搁浅多年，这把枪居然还能响起乐声，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欣喜，仿佛响起的是往日的热闹时光。

这款玩具枪大概是在他们三四岁的时候买回来的，男孩子喜欢枪，似乎无一例外。同色同款的枪是有两把的，兄弟二人各执一枪。在我们看来，毫无差别的两把枪，却被兄弟两人准确无误地分出了彼此，使那时的我们大感惊异。现在才知道，孩子的眼睛其实比大人的更雪亮，他们能发现很多被大人忽视的细节。

那个时候，家中一派祥和热闹。母亲在我家里带小俊，小宇常住这里，妹妹也常来吃饭，孩子的叫喊声、哭闹声，大人的呵斥声，玩具汽车和手枪的音乐声，厨房传出的菜在油锅里的炸裂声……都在氤氲着一个家庭最绚丽的烟火。

如今，母亲已多年未来，屡屡以路途遥远不喜颠簸为由拒绝来此，小俊小宇已入小学，再也没有了幼儿时代无顾忌地玩乐的自由，厨房的灶台半个月才会有短暂的温热……

我们一直在努力生活，却越来越觉得生活渐渐淡了烟火。

兄弟俩已经将所有的玩具分类清理好，少数留存，部分送人，大多扔掉，他们笑闹地做着这些事，但一定不知道：清理了玩具，也就彻底告别了幼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