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母亲节,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老鼠药”。不知道为什么,儿时的记忆中,那些骑着老式自行车走街串巷卖老鼠药的人,总是用大喇叭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世上只有妈妈好》的纯音乐,不浮夸、也不张扬,在午后的村子里像个邮差一样来回穿梭,高昂的喇叭声吵的墙角的老猫不停的眨巴着眼睛,迟迟睡不着。我儿时的音乐细胞,便从这开始萌芽了。走路都像踩炸弹的老汉、裤衩都不穿的娃儿子、女人们听到音乐后,像是赶集一样,把一个腊肉颜色的中年男人围在村口的杏树下,你一言、他一语,说的有声有色,笑的前俯后仰。中年男人不时从老旧的自行车口袋里掏出一些纸包,一边散给大家,一边在解释着什么,手舞足蹈,像个演说家,从他不停变换着的表情看得出他的慷慨激昂,满满的都是自信。人群中不时有人用食指使劲的指着墙角的老猫,表情严肃而轻蔑。男人们扛着镢头从远处走来,镢头上挂着草帽和水杯,水杯里的水垢把杯子锈蚀的都已看不清里边的水了。娃儿子们在一边乱耍,比着看谁尿尿的远。男人们走近了,奋力伸着头往人群中瞥了一眼,嘴里低声嘟囔着“马痞,球么日月”,便不紧不慢的往地头去了。大家四散开去,中年男人像霜打了的菠菜一样,脸都绿了,蔫在树下,白色的衬衣被杏树上蜺虫撒下的尿染的这一坨黄斑,那一坨黄斑,抽完一根卷烟后,又懒散地骑着他那老旧的自行车窜到下面的村子去了。五月的农村,总是绿油油的,杨树的白毛在村子里乱飞,在地上滚成一个个小球,像是谁家的汤圆洒落了一地。母亲坐在院场里,把从油菜杆上扯下的菜叶均匀的倒在门前的台阶下,坐在石凳上,又一把一把的把菜叶卷起来,用刀切成碎渣,说这样喂鸡吃,鸡吃了肯下蛋,人吃了这样的鸡蛋会长的很壮实。我像是被人诅咒了一样,小时候对鸡蛋有种近乎疯狂的热爱,以至于家里的母鸡下蛋都被我全程观看,蛋刚落地就被我拿走了,母鸡急的在窝里乱转,母亲说,看鸡下蛋的人会有罪,我便再也不看了。看着母亲把一堆的菜叶切成一地的碎渣,觉得好有成就感,当时就下决心以后要像她一样能干。后来,被小伙伴嘲笑,8岁大的男娃告诉我,男人要顶天立地,切啥玩意菜叶子,瞬间觉得人生的目标竟然还有那么大,像母亲一样能干的梦想就这样被践踏了。初夏的午饭,最美不过一碗浆水面,母亲在厨房里和面。水是村子里的泉水,面是自家地里的小麦磨的面粉,浆水菜是山坡上的野菜,味道平淡,但绝不失口感,那酸爽,才是农家浆水真正的味道。我看着母亲把一堆面粉和成面团,反复揉搓,然后用盆盖上,她说:这样擀出来面才劲道。我不理解什么是‘劲道’,只知道半小时后,它将是我碗里的一条条美味。母亲拿着长长的擀面杖,忽前忽后、时快时慢、收放自如,极像一位剑客。不一会,手里的面团成了薄如宣纸的面片,她几番折叠,手起刀落,再洒开,刚才还平平整整的面片瞬间成了一条条宽窄均匀的面条。用泉水煮开,再用泉水泡冷,将凉面捞出,洒入简单的调料,最后浇上浓郁的浆水,加入小勺辣子,就着生蒜,足以让我的食道为之癫狂。母亲说:以后娶了媳妇,我要教她擀面条,不然以后等你想吃的时候,谁给你做?!儿时不以为然,全当了耳边风,说过,就过了。每当再次想起这样的情景,心里总是不由的一紧,酸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有些女人耽搁了,男人回到家,饭还没熟,隔的老远,都能听到男人在气愤的喊天骂地,责骂女人又在外絮叨,耽搁了午饭。闲散的村庄,在山脚下显得极不起眼,加上树木的掩映,要不是谁家狗叫,还真不知有人。村头是一座大大的水库,日落的时候,村里的老汉、娃儿子和年轻人都喜欢到上面转转,吹吹风,拉拉话,虽然说的多半都是些海大天高的牛皮话,但大家貌似都习以为常,说的人一直说着,听的人也一直在听着。不时加入黄色段子,老汉们笑的眯着眼睛,被嘴里的旱烟呛的‘吭吭’咳嗽,年轻人强忍着笑点,憋着,也羞涩着。太阳终于在最远的山头落下了,人们四散回家,延着村里的土路,路上有老汉,有娃儿子,有男人,也有女人,天黑了,只能听到他们的笑声,越来越远了。我看见,母亲在昏黄的日光灯下,在那个矮小的灶台边,为父亲和我及姐姐在精心准备晚饭,看不清她做的什么,但在百米外,那特有的调料味,也能让我像警犬一样,迅速分辨出这是我家厨房的味道。母亲在昏黄的灯光下,左手扶着灶台,右手拿着长勺,弯着腰,努力的在看着锅里的饭菜,黑暗包裹了周围的一切,她被映在门框中,成了一副纯朴的画作。家里没电视,晚饭后,在漆黑的院场里,父母抱着我,总喜欢听他们聊天,虽然说的我们都没听过,都是些过去的旧事,但我乐此不疲、百听不厌,因为像这样的陈年往事,总是越听越少,能给我们讲的人,也越来越少了。现在回家的机会很少,回老家一趟,总喜欢陪母亲到田间地头走一走,她在前面步履蹒跚,我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听她说着这块地年底要种什么,那块田亩产多少斤,虽然这些都与我关系不大,但我知道,她依旧奋力的在履行着一个母亲的责任,她在告诉我,有‘妈’的地方,才有家。(――致普天之下每一位母亲·写于临潼)
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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