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语有云:贾人,买贱卖贵者。
仁:拆字为一人两横。人即为芸芸众生,横为土,两横为中土,不薄不厚,正可融生万物。
—— 题记
贾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华灯初上时分。
十一月份的天气有点风寒霜凉的味道,夜风冷不丁的猛然吹过来一缕钻进衣服,贾仁不自觉的一抖,骑在胯下的单车东摇西摆的晃了几下。
城市不大,贾仁住东头,上班在南头。按理来说,如今的交通四通八达,对于没房没车的贾仁来说城市公交是不二首选。不巧的很,贾仁住的地方偏远,还没来得及开发,公交也少;贾仁上班的地方热闹,是这座城市的富人区,人多车多,交通拥堵。贾仁坐过两回公交:上班第一天,贾仁提前两个小时出门,为的是早到公司打卡,在同事们来之前打扫卫生,结果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第二次是贾仁的单车车胎爆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贾仁提前三个小时出门,结果不堵车,贾仁在公司门口呆了两个多小时,时值腊月,冻死狗的节气。
贾仁的单车,款式不错,山地越野的那种。红黑相间的主体颜色,火一样的流线型图案,贾仁弓着身子穿梭在车流里,挺酷,挺拉风。不过贾仁感觉不到酷,感觉不到拉风,这都是别人的感觉。贾仁只觉得冷,风往膝盖缝里钻,往心窝窝里钻。
贾仁对自己的单车很好,每天上下班都会仔细的擦车,锃亮。贾仁爱护单车,单车也几乎没给贾仁出过差错,骑着很顺溜。关键是上下班的时间上,贾仁和单车配合的也很默契:上班,一路下坡,45分钟准到;下班,一路上坡,1小时05分准到。
贾仁的生活很规律。
每天早上6点30准时起床,刷牙洗脸,再煎两个香喷喷的鸡蛋,或者煮两个荷包蛋,自己吃一个,留一个给还在被窝里的妻子,叫醒她,从三楼把单车扛到楼下,骑车上班。
中午,在公司吃完饭继续上班,没有休息时间。
晚上下班,贾仁一般都在老板家蹭饭吃。下班时间和妻子不在一个点,吃饭总吃不到一块,干脆蹭饭,省时省事省钱。
贾仁一路骑行,残月挂在天空,越来越清晰,街道却变得越来越冷清。
楼梯里的灯光迷蒙暗淡,贾仁扛着单车仔细的上楼,生怕车被刮了,也怕自己一失足掉进钢铁焊接的楼梯缝隙里。即便是贾仁再小心翼翼,蹑手蹑脚,楼梯还是会发出“噔噔噔”的声音。贾仁很反感这种声音在空旷的院落里回响,但又做梦般的想拥有这么一院破房子,等过几年拆了,也得有几百万吧,再不用这么辛苦的赚钱了。
妻子坐在电脑前学习,她想考个会计,她说这个行业越老越吃香。贾仁进门,妻子回头头一笑:“回来了!”。
“嗯,回来了。”贾仁从门后拿起抹布开始擦单车。
单车本来就干净,贾仁三下五除二就擦完了,在上点亮光油,贼亮。
贾仁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这是每天的必修课,回家看鸡汤文。没看几行,贾仁就把书扔回沙发。妻子回头看看贾仁,推了推眼镜没吱声,继续对着电脑做笔记。
贾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倒了一杯水,放了点果汁粉倒在里面放在妻子的电脑旁边。
巴掌大的房间妻子之所以要回头看贾仁,是因为电脑桌其实是一张小折叠桌子,桌子上是愤怒的小鸟图案,很有喜感,放上笔记本电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剩下灰色的边框。桌子紧靠着两面墙的旮旯里,妻子胸前垫着个枕头,两个胳膊肘撑在枕头上做笔记。贾仁看着妻子做笔记的样子,想说什么,又没说,回到沙发开始喝酒,贾仁觉得妻子学习的姿势很让人心酸。
贾仁喝了一口酒,又拿起书看,一会又把书扔了喝酒。这样反复了几次,妻子头也没回的终于说话了:
“又想辞职不想干了吧,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反正不想干了,没意思。”
“好吧,实在不想干那就不干了。不过你得想办法把账还了,总欠着人家的也不好吧。”
说到还账,贾仁没话说了。这是贾仁的软肋。
有很多次,贾仁觉得上班单调乏味不想干的时候,妻子总是很耐心的讲出一大堆的道理来说服贾仁。可是这次妻子直击要害,贾仁一点防备没有。
“还账,还账,永远有还不完的账。”,贾仁突然失去了控制一样把酒杯摔到茶几上,没破,弹了一下,骨碌碌滚了几下,掉到地板上,碎了。
贾仁心里咯噔一下,“冲妻子发什么火啊?”,我真是愚蠢到家了。
“说到底,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贾仁心里无奈的想。
贾仁抗争过,与命运做过殊死的搏斗。
贾仁家境不好,没考上大学,就到工地搬砖,刷墙,扎钢筋,哪里能挣钱就到哪里去。贾仁的勤奋打动过几个和他一起打工的老师傅,都想让他一门心思学门手艺。
“贾仁,跟着师傅干大工吧,工资比你现在低点,但是保准一年出师,从此不愁吃不愁喝。”
“谢谢师傅,我还是拿现成的,来的快,来的实在。”
师傅们一番苦心,可贾仁有他自己的想法。贾仁想做个生意人,他觉得手艺人挣不了大钱,只有做生意才能挣大钱,才能彻底改变家境不好的命运。
贾仁能吃苦,风里来雨里去,只要工地开工从来不旷工。两年下来,贾仁居然存了8万块钱。
贾仁被急于改变命运的想法冲昏了头脑,他认为做生意就和搬砖刷墙扎钢筋一样,只要付出就有回报,而且是成倍成倍的回报。尽管贾仁很勤奋,很努力,起早贪黑,夜以继日,贾仁的生意还是泡汤了,8万块钱就像一块石头落在了水里一样,冒了个泡就没了。
贾仁姻缘好,纵使他没钱,掏不起动辄十几万的彩礼,但是他还是娶了个不要彩礼的媳妇。
但是贾仁总想“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是的,这话是马云说的,但贾仁想这些的时候马云还没说这话,即使说了也不知道。
贾仁还是想做生意,而且他认定了做生意能挣大钱,能彻底改变命运。他还有了新的动力,做生意,能让自己的妻子当老板娘。
妻子也同意贾仁做生意,认为贾仁做过一次生意,有了失败的经验,这也是一比财富,生意肯定能做好。
亲戚朋友借了个遍,凑了10万块钱,重新做起了生意。贾仁认为这次肯定能够旗开得胜,反转人生,请了亲朋好友,请了婚庆公司,轰轰烈烈的开场。
不过贾仁还是失败了,黯然收场,10万块钱像开业庆典上的烟花,潇洒的在天空闪耀了几下光芒,就再也消失不见了。不过10万块钱的债务没消失,它像一座大山压在了贾仁和妻子的身上。
贾仁失败了以后去算过命。
算命先生摊开一张黄纸,用正楷写了两个字“贾,仁”。
捋一捋胡子,算命先生道出了真谛:
“古语有云,贾人,买贱贵卖者。”
“先生姓贾,前世注定今生与生意有缘。”
“先生名仁,拆字为一人两横,人即为芸芸众生;横为土,一土为贫瘠,稀薄;二土为中正,不薄不厚,正可融生万物;三土为厚土,厚土埋下,万物无活。”
“先生若想生意兴隆,飞黄腾达,可改名为‘贾仨’。”
贾仁想想,还是算了。
第二天早上6点30分,贾仁准时起床扛着单车下楼,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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