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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却负卿 (散文)

不负如来却负卿 (散文)

作者: 历山苦郎_fcf2 | 来源:发表于2022-10-11 18:02 被阅读0次

                                              作者:历山苦郎

     


    李叔同是民国时期一个传奇式人物。他不仅是一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一代天才,而且还是中国话剧艺术的奠基人,和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创始人之一。于是,人们加冕于他戏剧大家、诗人、音乐家、画家、书法篆刻家、教育家等诸多桂冠。据说,李叔同在7岁时就能日诵五百,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特别是他在绘画教学中,成效斐然而桃李满天下。中国近代著名画家李鸿梁、丰子恺、刘质平、潘天寿均为其高足之徒。

    李叔同年轻时是一个风流倜傥、才惊四座、翩翩浊世的公子。他整日里与一帮诗朋文友游山玩水,吟风弄月,混迹于烟花艺馆之地,演绎出了好多风流韵事……

    李叔同的结发妻子叫俞蓉儿,是一个茶商的女儿。他是尊奉母命,在18岁那年与其成婚的。他并不爱这个妻子,但俞蓉儿还是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俞蓉儿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她倾其一生期盼丈夫的恩爱,但她却终生一无所得。她从来就没有得到丈夫李叔同的半点待见,就连她在1922年正月初三去世时,也未能得到丈夫谋面奔丧的礼遇。俞蓉儿作为李叔同的原配妻子,最终也只是落了个落棺一处的凄然结局。

    李叔同有一个初恋情人叫杨翠真。据说,李叔同与杨翠真的相遇,是在一个诗情画意的夜晚。自从他们相遇之后,李叔同几乎是每天晚上,都要到杨翠真唱戏的天津福山楼戏园为其捧场,并在散场后提着灯笼,在一路你侬我侬的谈情说爱中陪送她回家。李叔同在与杨翠真的交往中,总是凭借着他在戏剧方面的深厚底蕴,不厌其烦地为其讲解着她所演绎之戏曲中的背景、人物和性格,手把手地指导着杨翠喜舞台上的身段与唱腔。李叔同曾赠给杨翠喜一首诗,诗中有“痴魂消一捻,愿化穿花蝶。帘外隔花荫,朝朝香梦沾”的诗句。由此不难想像出,他们那段情爱时光有多么的美好了。然而,造化弄人。身为豪门才子的李叔同,其家庭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他爱上一个妓女戏子的。他在母命与爱情之间挣扎徘徊后,只好与初恋情人伤感分手。

    李叔同的第二个红颜知己,是一个叫李苹香的名妓。这个李苹香,当时是以其诗才驰名于上海,而颇受文人喜爱的才女。1901年,李叔同因赞同康梁变法受牵连,而不得不与母亲妻子避祸沪上。在避祸上海的几年中,应该说是李叔同消沉,低谷、与思想的蜕变期。期间,他经常与一班公子哥们出入于声色场所,与上海滩的名伶名妓们打得火热。像当时沪上的名妓朱慧百、李苹香、谢秋云等都是他的好友。但是,他唯独与李苹香的感情远超一般人的交往。李叔同在第一次走进李苹香的天韵阁时,就以“惜霜仙史”之名赠其七绝三首。其中第二首的最后两句是:“我欲当筵拼一哭,那堪重听《后庭花》”。后来李叔同进入南洋公学学习,但他与李苹香的交往不但没有中断,反而更加频繁。在这期间,李叔同几乎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在了和李苹香的相聚上,尽情演绎着才子佳人、诗酒唱和、情深意长的风花雪月。然而,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几年后,李叔同由于母亲病故而深受刺激,于是,他决意离开风流的上海洋场,远赴日本留学。他倒是很潇洒地在与李苹香互赠惜别诗篇后,就挥手自兹去了。李苹香是一个命运坎坷的女人。尽管她不幸沦落风尘,但其性格却依然洒脱不羁。她清楚地知道她与李叔同的情爱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于是,在李叔同离她而去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移情于另一个才子章士钊了……

    李叔同年轻时,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失其一个情种的习性。在他来到浪漫樱花之都的日本后,就又立即上演了一场异国情爱之恋。1905年秋,李叔同考取了东京美术学院。一天他在居所的画室里作画时,突然发现窗外有一个姑娘的美丽倩影飘然而过。他竟情不自禁地冲出画室,激动地邀请这位叫雪子的房东女儿做他的裸体模特儿。对于如此突如其来的邀约,雪子惊讶得满脸羞涩,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但是在几天后,雪子还是未能抵挡住少女的天性悸动,笑容可掬地走进了李叔同的画室。因为是在异性面前第一次脱下衣衫,她还是难为情的闭上了眼睛,任由画主随意摆放自己的身姿。当李叔同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勾勒出这位少女鲜活的画像时,在李叔同每次搁下画笔,让其评价他的画作时,他总是难免春心萌动。情到深处,他总是还要倾心地弹琴一曲,向其直抒胸臆……没有任何办法,这个雪子明知李叔同早有妻儿,但她还是忍不住爱上了这位中国才子。于是,他们终于跨越了画师与模特的界限,在樱花最为烂漫的开放时节以夫妻之名同居了。李叔同在这段异国的热恋期间,究竟为雪子画过多少画,已为后人所不可知。但是有一幅人体作品《出浴》,被后人判定就是他为雪子而作的。在这幅画里,一位浴后的半裸少女坐在椅子上,双手扶把,袒胸露乳,眼睛微闭……1911年3 月,李叔同在东京美术学校毕业,他携带着与其朝夕生活了近6年的日本妻子雪子,带着画作《出浴》回到了祖国。

    李叔同回国后,他根本不去理会住在天津老宅的发妻俞蓉儿,任由她与儿子们在二哥处,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直到终老。他只顾带着雪子幽居于上海。在上海居住的时间里,李叔同总是在工作之余,在雪子的期盼中,兴冲冲地赶回家,与他的日本妻子缠绵于温存之中。他每每情到深处,就会对雪子说,我们的缘分是前世注定的。就这样,李叔同与雪子在上海,又一起度过了6年恩爱有加的夫妻生活。其间,雪子为他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儿女。

    然而,李叔同终究是一个奇特而又令人难以琢磨的人。有一次,雪子在为丈夫作画模时突然问道:真理在我身上吗?他回答她说:真理在美中。其实,李叔同在这个时候,望着雪子眼神中对他充满无限的渴望时,就已经觉得这个妻子已经不能满足他自己的心意了。以致于他突然作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决定,出家修行。1918年8月19日,李叔同在杭州虎跑寺正式剃度皈依佛门。法名演音,法号弘一,别号晚晴老人。从此,世上再无著名的现代艺术家李叔同,而佛界却多了一个爱国高僧弘一法师。这一年他39岁。

    在一个炎热的日子里,雪子突然收到丈夫李叔同托人转来的一封信。他对丈夫这一反常的行为顿感不安。因为她觉得,在他们无话不谈的夫妻关系中,还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而偏偏要写信呢。不出所料,丈夫的这封信就是要告诉她,他已决意出家。李叔同在信中堂皇地告诉给妻子一大堆说教。并说什么,你是不平凡的,请吞下这苦酒,然后撑着去过日子吧。做这样的决定,非我寡情薄义,为了那更永远、更艰难的佛道历程,我必须放下一切。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在世间累积的声名与财富。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得留恋的……在西天无极乐土,我们再相逢吧……

    雪子在大为震惊中读着丈夫的信,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使她晕倒在地。她与丈夫相处十二年中的恩爱情景,顷刻间一幕幕涌上心头。特别是由她执琴伴奏,丈夫纵情演唱由他自己作词的歌曲《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当李叔同的好朋友杨白民,在递给雪子由李叔同自剪的一绺胡须和一些钱时,当他对雪子说,这是李叔同托我转交给你的,他还拜托我将你送回日本。雪子顷刻间泪水奔涌,激动地大声呼喊着:我不要回日本,我要见丈夫,我要我的丈夫回来,我要到杭州去见李叔同,请您立即带我去!无奈中的杨白民只好带着雪子到杭州去找李叔同。雪子抱着幼子,千里迢迢地从上海赶到杭州灵隐寺,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想劝说丈夫切莫弃她而出家。然而,李叔同却连寺院的大门都没有让这位,与他深爱了十二年的妻子踏入。他对杨白民说,好吧,既然来了,就见见面吧。关于这一段故事的真相,在后人中还真是传说不一的。一种说法是,雪子和李叔同的这次会面,是在一个旅馆里进行的。夫妻二人的交谈内容外人不得而知。只是透露出来了一个细节,说是李叔同送给雪子一块手表以作离别之念。另一个说法是,在雪子的恳切要求之下,李叔同在岳庙前的一个临湖素食店里吃了最后一顿饭。其间,李叔同闭口无语。雪子伤痛地说,“叔同”。李叔同立即纠正道,“请叫我弘一”。雪子眼睛里满含泪水说,“跟我回家吧”。李叔同淡淡地说,“我哪里还有家呢”。雪子呼唤道,“弘一法师,请你告诉我什么是爱?”李叔同淡淡地回答说“爱就是慈悲”。雪子悲痛地问道,“先生,你慈悲对世人,为何唯独伤我啊?”李叔同拒绝了对这一问题的回答……

    在这个悲痛的会面之后,李叔同雇了一艘小船送雪子离杭回沪。在这分别的最后时刻,自感没有任何希望的雪子,泪雨滂沱地恳求丈夫,希望他能抱抱她怀里只有半岁的女儿。而站在岸上的李叔同,则双手合十没有答应……小船缓缓地离岸远去,很快就被淹没在九月杭州的夜幕之中。此时,漆黑阴沉的杭州之夜,在这对恩爱情人之间就化为了永恒。

    雪子回到上海后就大病一场,两个月后,她带着只有九个月大的女儿和已经九岁的儿子,带着李叔同所留给她的那些纪念品,在伤心与悲痛中离开中国回到了日本。此后,雪子在世人的眼里就再无显现,当然,李叔同与雪子则也再无相见……

    李叔同本身就是一个令人难以琢磨的谜团。他给世人留下了众多无解的谜题,其中就包括他的女人们。就连他日本妻子的名字,都成为后人永远也无法解开的一个谜。有人说李叔同的日本妻子叫雪子,也有人说叫福基,还有人说是叫枝子、叶子、诚子的。只是因在李叔同的日记里多处被提到的一个女人叫福基,所以人们才揣测着,李叔同的日本妻子应该是叫福基。李叔同的孙女李莉娟,在李叔同仙逝后,曾到日本去找过她祖父的这个日本妻子,可惜因没有确切的名字而无终而返。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近年来坊间传说,竟有人还真地搜索到了李叔同日本妻子的一些轶闻。说是李叔同日本妻子的真实名字叫春山淑子。当年春山淑子回到日本后,就在举目无亲的冲绳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更神奇的传说是,她和李叔同的女儿春山油子,竟然还在1988年70岁的时候,带着母亲的嘱托来到了杭州虎跑寺寻找她的父亲。可惜她只得到了一个,父亲已于46年前去世的消息。当女儿把这个消息带给母亲春山淑子后,这个多情的妻子才打开了李叔同当年留给她的那封《致淑子:请吞下这苦酒》的信。一个以看破红尘而廉价的祝愿,一个不一定害理但却伤天的,“不近人情”之书信……

    据说,春山淑子活着的时候曾告诉别人说,她和李叔同的儿子长大后当了兵,后来在1945年的冲绳战役中死亡。在春山淑子的有生之年,在她的住所里一直挂着一幅画,这幅画像《出浴》一样,也是一个半裸的女人。春山淑子说,这幅画是李叔同画的,画中的那个女子就是她年轻时的样子……

    1996年春山淑子死了,享年106岁。她和李叔同的女儿春山油子在2020年的7月也去世了,她活了102岁。这两个可怜的女人都不知道,那个叫弘一的法师,在1942年10月13日去世的前两天,曾写下过“悲欣交集”四个字,并对身边的妙莲法师说:“你看到我眼里流泪,这不是留恋人间,或者牵挂亲人,而是在回忆我一生的憾事”。这个俗名叫李叔同的弘一法师,他所说的憾事又是什么呢。恐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说得清了。也许就是他最后送给妻子春山淑子的那首唱遍世界的《送别》吧……

    李叔同的一生是不是可以用坎坷多变来界定,笔者还真说不清,但他的确是一位多才多艺之人。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曾顺口诵出 “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终如草上霜”的惊人诗句。这首诗反映出了他远超常人的早熟,与对尘世繁华苍凉的思考。但更有人由此联想到他对春山淑子的薄情与伤害,在他转瞬即逝的“草上霜”里,满含着春山淑子在绵长岁月里的“花间之泪”……

    李叔同在皈依佛门之后,就过起了穿破衲,吃菜根的苦行僧生活。在佛教界,他对佛教的研究与传播功不可没,并赢得了世人对他颇高的评价。

    但是这个弘一法师在俗人眼里却只是一个“不近人情”、“无人性”的怪人。世人对李叔同有几句直白而不留情面的评说。说他早年在上海滩是一个经典的帅哥才子。以其风华绝代的风流成性,睡了无数上海美女。只是到中年之后,突然觉得性欲和世俗成为他人生最大的负累,于是他选择了出家修佛而以割断与尘世的联系。他在《人生没什么不可放下》中写道:拿不起就会庸庸碌碌,放不下就会疲惫不堪。问题是,这个弘一法师倒是把他想放下的放下了,可被他诱惑至深,而又被“放下”的那些人呢,他们能放得下吗。特别是那些被情所惑的女人,在被这位高洁的法师“放下”后,不仅毁其终生,而且殃及后人……然而,世间更多的善良之人,还是以时代背景、不凡经历为由而不愿苛求于他。

    大凡一个人的内心里都有一个无限幽暗的存在,而外在的诱惑只不过是压垮人性的一根稻草。人性经不起诱惑,也经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不愿,也不能,更无资格去评说这么一个不凡之人的人生作为,但我仍然觉得,这个最后以弘一法师蜚声尘世的李叔同,真地不尽人情,作为人,太冷酷了……

    在拙文行将结束的时候,我还想告诉读者一个更让世人无解的是,一代律宗高僧弘一法师,在佛界的所有高僧中,他是唯一一个在去世前流泪的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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