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双手

紫竹梅

做梦梦到父亲。在老家的庭院里。

父亲用铁锹翻了一块地，起了一个个的田垄。然后他教我把长得乱糟糟的草莓枝叶拉成一串串颀长的绿帘，将枝干插根处埋于垄上。

转眼间，原先稀疏的土地成为一方生机盎然的“草莓绿洲”。

太阳刚透过院外高高低低的树枝筛进草莓地，葱绿的叶子在清露的点缀下闪着晶莹的光。

起身时，我看见父亲正着拍打裤腿和手上的泥屑……

睁开眼时，才发觉是一场梦。父亲拍打泥屑的模样让我想起了父亲那双布满老茧，刻着岁月年轮的手。

父亲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小时家境贫寒，经营那些田地便是主要的生活来源。父亲说，他手上最初的茧就是小时干农活留下的。

有了我们三个孩子后，父亲更是辛苦。

下班回家后，套牛犁地、种地、耙地、收割……关于田地上的所有活，他都和母亲辛苦打拼。

有一次我陪父亲去给麦田浇水，看他拿着铁锹、卷着裤管整夜奔波，那个身影一直刻在我的脑海，记忆犹新。

为供我们三个孩子上学，父亲又盖起来养殖场。由最初的挖井、抹水泥砌墙到后来提着食桶喂猪，清理猪粪以及看护小猪仔，他都和母亲一起分担。

我时常看见他不小心弄破的手，那双手又加了一层茧，且变得越来越粗糙……

太过劳累的缘故，父亲患了严重的腰椎病，无法起坐站立，最糟的情况便是植物人。

可父亲拒绝手术，坚持喝了一年多的中药。能下床出力气后，父亲支起了牵引架，一做又是一年多。

最终，父亲康复了。可因为牵引绳很耗费气力，与绳子常年的摩擦使得手掌的茧更厚了……

每次我摸他的厚茧，父亲总笑呵呵地说，“看，多美的手！”

父亲的手是真美，因为那是一双艺术家的手。

父亲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每逢过年或需要对联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便把红纸拿来让父亲写。我的任务便是帮父亲拉直纸张防止纸滑墨。

看着父亲凝神注目，点墨勾连，那些苍劲有力、飘逸潇洒的大字好比小时的蛋卷那样让我回味。

父亲也有些良好的音乐素养。

小时候他弹三弦时我便坐他旁边听他弹唱的音乐曲调。像《十五的月亮》《小白杨》《黄河大合唱》《南泥湾》《三百六十五个祝福》《军港之夜》等等经典老歌都是跟着父亲的三弦声学会的。

小学时过六一儿童节，看着父亲坐在台上演奏踏板琴。那一个个飘扬的音符像阳光般驱散了父亲经年累月的劳苦。

父亲还写得一手好文章。

看父亲上师专时的同学录，同学们都把他叫做“小鲁迅”，尤其是写的杂文很有鲁迅的味道。父亲以“三昧”为笔名写的那些文章，时常发表在当地报刊上……

父亲今年54岁。一路走来，父亲用他的双手给了我们种种良好的家庭教育。勤劳、恒心、毅力，追求美好生活的行动力等等，都是父亲教给我们的人生态度。

可如今这双手，因为手术与疼痛，已经很多天没有提笔写字、弹三弦了。我能做的，只是为他亲手新植一盆紫竹梅……

北方的冬日晴空万里，新植的紫竹梅长得正旺，我看到父亲在晒太阳。

希望父亲能再一次战胜病魔，走出灰暗。也相信，父亲会像梦里的那片绿地般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