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新都的车真是紧张,提着大包小包的人在车站前的小广场上晃悠,有些人在打电话联系,有些人聚在一起商量怎么走。
这几天要去新都人真多。自从新都做了九个县的最高行政机构地区所在地,各种门类的考试,都要去新都完成,尤其是涉及面广的公职人员考试,其它八个县的财政人员,新都的乡下工作的人,都要一车一车运到新都,一波波地完成考试。
这么多人蜂涌进新都,形成了新都特殊的景观,不大的县城,满大街小巷都是各种档次的饭馆与旅馆,小街巷里也是各种小吃摊位,一到饭点,小吃摊上围满了几圈人,饭馆里也是坐满了人。曾经见过一个卖肉夹馍的,先剁好肉,再一个个将剁成末的肉,用菜刀挑起,小心地抹进切开的白饼子中,日子久了,竟形成了奇异景观,那块厚厚的圆形菜墩,经常剁肉的地方竟深深地凹陷下去,成了悬崖与洼地的差异,卖肉的人还是菜刀在手,一直在那个凹陷的窝里,用刀尖在剁,看起来,不将那一片地剁穿,绝不挪地儿。
这里街上行走的男男女女也很独特,几个男子站在一起,不论年龄,即使脚和头都离得远,但是彼此的肚子可是很亲密地贴近,女人们爱打扮,穿着花裙子,手里提溜几个塑料袋,低头走在街上,几个塑料袋里装的是她们全家的一顿正餐。
今天定时发放的班车早已排满,挨次发过车。车站里还在售票,怎么走,几点走?有些邀集熟人一起租车去新都,另一些搭乘熟人的车去,还有更多的人买了票等在车站前的广场,等候车站发车。
终于,车站又开始新的一轮检票。焦急等着的乘客,不等吆喝,自己捏着票寻找属于自己的车,一辆辆临时抽调来·的大巴挤得满满。有点老旧的大巴车哼哧~,哼哧~,摇晃振动一会,车轮开始转动,启程出发,拐上大路。
车主是一个精瘦的小个子,他从后座开始一个个检票,有票的拿出票,没票的交钱,安坐好的人开始打盹,毕竟是六、七个多小时的路程,先休息吧。
车到一个小镇停下来,在这里有一个侯车点,还要再拉人上车。陆续再上来几个人,车坐满了,超出人数,车主跑前跑后调配人员安坐,可是前面发动机上还是坐了三个没有座位的小男孩,他们手里捏着自己黑色的包,紧紧地挤在一起。
车主下车一会,和其它的大巴车协调好,跑回来拉这几个男孩:“你们三个过来,过那边坐那辆车去新都,我这车超了人是要罚款的!”这三个男孩挤在一起,扭着身子,摇头不去,越拉越紧紧地挤在一起,坚持不去。车主拉了半天,拉不动他们叁,只好抽回手,继续劝他们,这几个小男孩还是扭着不去,坚持他们五个人要坐在同同一辆车。车主瞅着这三个团在一起的男孩,劝说不听,时间过了好久,再僵持也没有结果,无奈只好要司机开车。
车子去新都要开六个多小时的路程,沿途要经过其它五个县的地盘,要被五个县的交警盘查,车主心焦火燎地坐不下去,一路站在过道里,没话找话。
他问这几个小男孩,你们去新都干什么?最大的一个男孩大约十四岁,他黑黑的眉毛拧了几下,眼睛瞟了瞟周围,低下头说:“找爸爸去。”车主再问另一个,另一个年龄看起来稍小,大约十二岁左右,他抬头看了看前面,也回答,:“找爸爸。”:“你呢?”车主再问另一个,这个大约也是十一二岁,他也嗫嚅着回答,“找爸爸。”车主再转头询问坐在座位上的另外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戴着眼镜,他们还是回答:“找爸爸。”
车主疑惑地问:“你们一起五个人,怎么都要去找爸爸去,你们的爸爸都在一起?你们的爸爸在干啥活?”这几个小男孩中,还是最大那个低着头说了一句:“在工地。”
电话响起,车主接听完,立马行动起来。他利索地走到前面,叮嘱司机一番,司机停车,车主带着这三个男孩下车。汽车慢悠悠地在路上滑行前进,到前面一个转角处停下等待。睡得半梦半醒地乘客打个长长的哈欠,起身下车活动活动僵硬的腿脚,有些在路边的树荫下吸烟,聊天,有些去找方便之处,两个小男孩,个子矮矮的,其中一个戴着眼镜,他们穿着相同的黑棉衣,很宽大,越显得他们瘦小。他俩站在路边,焦急地等待着,向来路一直张望。
一个小时后,车主带着三个男孩出现了,他们五个走在了一起,他们穿的竟是一模一样的黑色夹克式棉衣,很老气,土气,还有点油腻。棉衣在最大的一个身上还算合适,其他几个都因为年龄还小,身形瘦小,套在身上,有点像黑袍子。他们上车,汽车扭了一会,又开动起来。车主靠着椅背,站在过道里。
他询问坐在发动机上的三个男孩子,“到新都后,我立马把你们五个送到派出所,怎么样?”
三个男孩中最大的一个开声,脸色很平静,漠然回答,“那还好,奥吃几天公家饭。”其他两个小的满不在乎地附和:“奥就吃几天公家饭。”另外坐在座位上的两个也发声应和:“奥就吃几天公家饭。”
司机笑说到:“你们不是本地人,你们是哪个县的,我清楚,你们说奥,我们不说奥。”
司机向着乘客说到:“我小时候,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我的父母每次给我零花钱,只给五毛,从来都不多给,那五毛钱在当时也是一张大钱,我们一块的玩伴,有的只有一毛钱零钱,有的连一毛钱都没有。”车主转过身,手指着这几个小男孩,“这几个娃娃,兜兜里掏出钱夹子,一拉开,一百元的钞票,这么厚地一沓。”车主伸出手,在空中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比划,好像他就捏着这么一沓红色的百元钞票。”“他们去小卖部买烟,买的是小卖部里最贵的烟,我都省钱,不吸这么贵的烟。你们这钱是哪来的?是你们的爸爸给的?你们的爸爸不是在工地里干活,工地里干活的爸爸能给你们这么多钱?”
一车人没了瞌睡,听车主说话,没人搭腔。小男孩里那个眉毛浓厚,脸面宽阔的最大男孩恨恨地低头,将恨意用眼角余光射向司机,其他两个男孩垂下头,紧紧地挤在一起,缩成一团,好似没听车主在说话。
车主继续说着。“我今天被车站安排跑这条路,这条路我以前没跑过。要是跑平时的线路,车上超二十个人,我都不害怕,今天一路得小心着,不然,被交通家的人抓住,走不成,还要被罚美了。”他又转头向这几个男孩,“我今天一到新都,我就直接把车开去派出所,把你们几个交给警察,我就算立大功了,咋样,成不成?”这几个男孩每一人再小声重复一句:“奥就吃几天公家饭。”
车子一路开得很小心,在相对僻静的路上,一路翻山越岭行进着。偶尔车主接一个电话,瘦小精干的车主会疾步到前面告诉司机一声,带上这三个男孩,再下车躲避一会儿。然后在某个转弯处,大巴车停下来,等他们上车。
车子开到属于第三个县的一个边缘小镇,大巴车再次停下来歇脚。车里的乘客各自下车寻找吃饭的地方。小镇,一条公路就是一条长街,镇上的居民沿公路两边居住。街上人烟稠密,行人,三轮车,摩托车纷纷扰扰,穿梭来去。街上各种小店林立,一眼过去,左右几十家饭馆,小吃摊位。十几分钟后,人们陆续回到车上,各就各位,等待发车。
车主最后一个上车,他一身轻松地笑着说:“我把那五个男孩子打发到别的车,他们坐那辆车去新都,再不怕查车了。”前座的一个年轻女孩子咯咯笑着喊:“他们几个是小偷!”,她转头朝着周围的乘客详细地说:“我前段时间看见的,他们一起抬着一个很重的东西。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估计是拿去卖钱了。……”女孩子兴奋地说了一会后,搭腔的人越来越少,她也收敛了自己的兴奋,歇下来。车里恢复安静,只听见汽车在马路上沙沙行进的声音。
车主一路下车躲藏,很是辛苦。现在好不容易甩开这几个小男孩,一路不用再小心,他早已经坐到了前排去歇着,估计睡着了。
车子距离新都越来越近,新都是此次行程的目的地,全车人的,也包括那五个小男孩。
辛琳于2019年8月21日星期三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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