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

晚来的雨似乎在等一场晚来的别离。

那年，刚挥手作别，零星的雨点就变得稠密起来，密密麻麻砸在地上。我仰望雨空，看到整个世界都在下雨，它们流进眼里变得温热，变成眼泪。

自从毕业分手后，我的灵魂就丢在了那个夏季，以至于现在看到雨就莫名失落，到夏天就成了一具忧伤的躯壳。

我坦白地跟眼前的姑娘讲完这些话。我心里很清楚，她此刻会扭头就走，甚至会厌恶地把椅子踢到一旁，就像踢开对我留存的那一点好感。

果不其然，她一手托腮一手举着杯子，杯子紧紧贴着嘴唇，不时地呷着里面的卡布奇诺，一双碧眼早已失了神，大概三五分钟，她喝完咖啡，呆呆地向门口游走。

就在我刚端起面前的拿铁时，她忽的飘了回来，用一种打量地球新物种的眼神盯着我。

“嗯？”我诧异道。

“伤感的人总会有故事，对吗？”她语音清晰的如笛子吹出来的音符。

“我想也不尽然，伤感就跟风一样不受控制。”我放下了手里的咖啡。

她转动了下黑白分明的眼球，“有意思，你知道吗？你伤感的样子很深情！”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做我男朋友，你的伤感我来治愈！”

本来今天是想和她说清楚——我心里是深爱过别人的，我还没从上段感情中走出来。可看到她炙热的眼神迸发着爱的气息时，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也可能是我无法拒绝她不染尘埃的美。

她是个活泼的女孩子，对身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她经常手绘所有能看到的景物动物和漫画，不厌其烦地为每一张画着色，喜欢每天拍同一棵海棠。从海棠抽枝长叶到开花再到结果，我们一直腻在一起，我们走过最美的海滩，看过最美的月亮，堆过最丑的雪人，说过最动人的情话。

那些曾经多少个夜晚挥之不去的思念和感伤，因为她的陪伴渐渐烟消云散。

这晚她亲手把洗得晶莹剔透的海棠喂到我嘴里，我咬过一口，刚想要以吻表达谢意。却看到她在严肃地看着我。我此时才发现她有太久没有好好笑过一次了，大概从我彻底喜欢上她，不再忧郁的那个时候。

“今天是这个夏季的最后一天，明天就立秋了，”她沉吟了片刻，我心里一沉，她继续说道“我们，分手吧！”

美好总是短暂的，伤感才是不变的。可我不甘心，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追问：为什么？

“爱情是很奇妙的东西，去年初夏看到你深情伤感的那一刻，如雷电闪过般无可救药地爱上你。可现在你心里的伤痕已经愈合。我不是不喜欢开朗的你，我是再也见不到你为爱而独自悲郁的样子。我相信我爱上的是你对爱情的信仰，而不是具体某个人。我原以为的爱是沉甸甸的在乎，不应该是风花雪月的羽毛。现在看来也不对，爱都是矛盾的，不可捉摸的，我觉得我不懂爱，对不起。”她的声音依然如笛子吹出来的音符，只是多了几分哀婉和沧桑。

“我还是无法不爱你，你离开，也不会变！”我痛呼道。

“别傻了，在那个夏天你为别人变成了一具忧伤的躯壳，我却爱上了你的忧郁，我们爱的不是彼此，只是爱上了自己爱的那种感觉，我们都不懂爱。”

最终我忍着泪吃下那颗又酸又甜又涩的海棠果。

“爱到底是什么？”我一次又一次问自己。

夏天是直白的，不带任何含蓄色彩的季节，夏季分手似乎是我在劫难逃的定数，这种酣畅淋漓的忧伤再次像雨水般落下，把我浸个湿透。

我忘了，有多少个清晨迎着朝阳，告诉自己一切都好，咧开嘴角保持微笑。

我这样努力快乐着，不敢让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变得难以呼吸，努力封住悲伤的嘴让其无机可乘。

可忧伤还是顺着思虑的罅隙游到大脑，跑到心里，用鱼钩似的嘴死死咬住心扉一角，直至那些最苦的，最涩的，最欲罢不能的情愫浮出心头——我扯不断爱和思念的纠缠。

昨天下了一夜雨，初秋的人行道凉风习习，这一时的悸动像喝了一斤五粮液在胃里翻腾，我忍不住一股脑把它们倾吐而出——写出这段伤感的记忆，或许这是让人舒服的最好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