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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远赴汪星的小毛孩

寄远赴汪星的小毛孩

作者: 随园随笔 | 来源:发表于2021-08-30 13:07 被阅读0次

午夜梦回,浑身汗涔涔的,嗓子干涩发苦,向来失眠、惊梦这样的情形原本是很少发生在我的身上的,我想或许是因为从此我的床边再无牛逗守侯护佑的缘故。

耙耙说,牛逗离开是因为它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可是,牛逗,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如此脆弱,仰面躺着,眼泪已打湿了耳边的鬓发,再顺着发丝流下,无声无息地滑进枕中,我努力地分辨与感受它的轨迹,只是怕自己因哀伤而迟钝,以至错过你的讯息。

再也听不到你的脚步声了,多么希望看到你用你的大黑脑袋顶开磁性门帘,然后静静地趴在一旁陪我健身,我想以后我一定不会觉得你碍手碍脚了;多么希望你再用那口小白牙轻咬我的手指,为我迟迟不带你出去而朝我大喊大叫,我想以后我一定不会嫌你吵了。

从未象现在这样热切地渴求你的陪伴,深切地怀念着你。

四周静悄悄的,天光微明,以往这个时候,你和lucky会准时来到我床前,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站立起来,轻轻用小爪子挠着床边,这是要我带你们出去的节奏呀!我心内明白,却翻个身,佯睡,两个小家伙便静悄悄地坐下,使我得以有机会回味一下梦境,甚或还可以睡个小小的回笼觉,不过,我知道你们的耐心很有限,所以我也很自觉,不出十分钟准保起身。

略作梳洗,我们这一人两狗的巡岛晨跑便正式开始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多久,从来没算过,这样的日子还可以过多久,也从来没想过,因为在岛上这本就是我的日常,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所以我从不怀疑,我们可以一起走向明天,走到永远。

8月28日的黄昏,一如既往的美,倘若它不曾出现,那样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与我天人永隔?现实给了我重重一锤,原来意外真的可能会比明天来得更快,只道是寻常的那些桩桩件件,我如今都只能在回忆中体味,在思念中怀想。

你死于中毒,不知是农药,还是鼠药,抑或别的不知名的毒物,身处一座如此美丽的岛屿,我几乎相信万物皆美好,举目所望不是高远蓝天辽阔大海,便是丛丛椰林繁花朵朵,我从未去想这里也同样会有阴暗肮脏的角落,有恶意满满的毒物。

先是呕吐,这种情况其实以往偶尔也曾发生过,记得上一次出现就是因为晚饭有莲藕炖龙骨,因为炖得久,你又仗着牙好,竟把骨头亦嚼碎吞下,导致肠胃消化不良。

所以,对不起,牛逗,请原谅我的疏忽,如果这时候送你去洗胃,做些紧急处理,或许……,可当时的我只是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寻思着,你这家伙今天又是吃了什么东西不消化呢?看到你的肚子有些颤抖,我轻轻为它按摩,你平时老喜欢耍赖,想让我抚摸你,看样子你似乎好受了一些,安静下来。

然而,突然间你发出一声惨叫,直冲下一楼,声音凄厉,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缩成小小的一团,一瞬间几乎停止了呼吸,紧跟着冲下楼去。

这是你从未有过的声音,尖利如针,生生扎进我的心里。

在屋内疯狂地跑了几步,很快你就站立不稳,侧躺在了阳台上,抽搐着四肢,我流着泪,徒劳地向你的嘴里滴水,期望以此冲淡那置你于死地的毒物的浓度,你的两排牙齿哆嗦着,痛苦万状……原谅我无法再描述下去,就如同我无法感同身受你的苦楚,别人也无法体会我的难过。

从永远到永恒,原来只是一夕之间。

真希望这只是噩梦一场 ,一觉醒来,抬眼可见的依然是你晶莹澄澈的黑眼睛。

四年前,哥哥高中毕业,耙耙陪读重任解除,欣欣然地赶赴石河子参加同学聚会,返家时把你带了回来,原来,他们同学聚会的地点之一是某夜市,而彼时,你也正游荡于其中,靠食客饕餮之后余下的残汤剩水中维持生计。

在你到来之前,在我们这个家里,已有一只巧克力色的泰迪,名叫lucky,大约是狗吾狗以及人之狗的同情之情,耙耙看到了正在夜市中东游西荡的狗狗,便轻轻招手唤你过来,喂了一块烤肉,聪明的你,感觉到了耙耙的善意和温情,自此便紧紧跟随。

红尘之中,擦肩而过也好,相依相伴也罢,每一种遇见都可谓一种缘份。

耙耙问遍了周围数家店铺的老板,都说没见到你有主人,应该就是一只流浪狗。

你就这么走进了我们的生活,有人说做出这个选择,你真是一个幸运的狗狗,可是,我却总觉得更应感到幸运的是我们。

几乎是在一见面我就喜欢上了你,有一种说法“眼睛是心灵之窗户”,但身而为人,常常会为它装上毛玻璃,有的可能索性还拉上了百叶窗,反正,就是不想让他人一览无余,可是,你不一样,你的眼睛又黑又大又明亮,总是炯炯有神,你总是把内心的期待与需求明明白白毫不掩饰地呈现出来,那就是:“我想吃”,还有“我要出去玩”。

餐桌上,家人皆笑说吃东西时不能随便看你,因为只要与你四目相对,谁就会忍不住会找点好吃的喂你,因为没有人能拒绝那样的眼神,没有人。

每每这时,哥哥会高歌一句: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馋。众人皆笑,而你不嗔不怒,宽容大度。

可能正是由于你的宽容大度,你的到来对lucky的生活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只是教我们把原来对它的疼爱多复制出一份,赋予了你,你让我懂得真心的爱不是自私的,它完全不怕分享,反而常常会因此而产生更多。

就这样,一黑一咖一大一小,在经历了最初的磨合之后,你们很快便成了铁哥们,在家里打打闹闹追追咬咬那是狗民内部矛盾,只要一出家门,那必定是一致对外。

每天给你俩喂食,你们总是先匆匆忙忙将食碗里的吃完,然后就来到我们的餐桌前,如同幼儿园的小朋友排排坐好,你一口,我一口,绝不争抢,俨然礼貌有加的谦谦君子之风。

对于所分配的美味,譬如肉骨头吧,lucky的态度绝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也好理解,毕竟狗狗护食就是动物的本能,而且它对侵犯的理解就在于它享受美味之时是否有人在有意与无意的靠近,所以, lucky啃食肉骨头时我们就养成了退避三舍、不惹为妙的习惯。

而牛逗你的到来着实刷新了我们的认知,面对同样的一块骨头,lucky是只要有人接近,便会在喉间发出呜呜的威胁之声,若是想要硬抢,即便天王老子,它亦毫不留情张嘴便咬,而你则不然,见有人把手伸向你的嘴边,你只是叼着骨头摇头晃脑地被动躲避,倘若躲避不及,宝贝真的被抢走了,你也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懊恼又无奈地低下头。

这真是一种好品质,有了失误,先反省自己。

耙耙对你真的是各种欣赏,时常夸赞你是一条绝世好狗。

我常想你心里一定很感激耙耙的收容之恩,虽然喂食巡岛、洗澡修毛,全是你我之间的日常,可是到了晚上你一定是要陪着耙耙的。他习惯晚睡,不管是坐在书桌前用功,还是躺在沙发上放松,你就不远不近地择一抬眼就能看到位置静静守候,俨然一副你珍惜我,我加倍奉还的乖巧模样。

不敢想,不敢想,每念及你的这种种好处,我的眼泪便如泉涌,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走在小径上亦恐伤蝼蚁之命的我忍不住诅咒阴暗卑鄙的制毒者投毒者千刀万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没有善终,天道轮回,我相信苍天有眼,总不忍那善良无害的小生命如此枉死!

秋风起兮秋日凉,牛逗一去兮不回还。无语悲叹,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徒留重凄凉。下葬之时,我以一块大红金丝绒布包裹着你业已冰冷而僵硬的身体,想在又冷又湿的黄泉路上为你保留一丝人间的暖意,身旁再置以素日爱吃的火腿肠和软包肉粮,想来你不至于饿着上路。

昨天哥哥吃着饭突然眼圈一红声音哽咽:“真后悔,那天你炒的腊肉有点咸,我就一点都没给牛逗吃”。

我食不知味,因为我心里也有好多后悔的事,譬如眼下就好想再抱抱你,可是,这原本是多么寻常多么简单的事情,如今却只能想想而已!

耙耙说,牛逗教会我们珍惜当下,简单生活,不要贪财,做事认真,现在它觉得使命完成,所以就回汪星球去了。

是的,我承认,但凡我细心认真一些,或许就会从你嘴里夺下那夺命之毒。

我今赋此文,只因满心自责与无尽悲思无所从寄,你口不能言,可简单纯真,望之心静,抱之安然,恐上苍亦喜你爱你,故将你收去,早入轮回。

这根牵引绳是你专用的,平日里我只要一拿起来,你便会兴奋地跑过来,因为于你而言,这就是外出的信号,眼下你将远行,自然是该要把它带走的,也许汪星上也是需要的吧!还有食碗,你和lucky各一只,一模一样,也一并带走吧,今后若有缘相聚,你们或许可以凭此兄弟相认。

今我为你所择葬身之处,背倚椰树,面朝大海,你也算是归于天地之间了,可惜我们只有短短四年朝夕相处的缘份,唯愿你来生依然有人疼有人爱依然幸福满满,只是千万千万小心,不可以乱吃东西,答应我,好吗?

(后记,安葬好牛逗,回到家中,却骤然发现牵引绳和碗竟未随牛逗同葬,是天意吧,实在不忍心再去打扰它,流着泪,一一洗净收藏起来,或许牛逗是怕我们忘了它,特意留给我们做个纪念的吧!诚如儿子所说,只要我们经常想念着牛逗,它就没有离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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