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A街区，39C街区，7B街区，5B街区，272高地......"
"当桑河上游，七公里，277高地，二公里，......"
"街垒，K16，K8，K19，......"
桌面上的地图，画着一个个圈，如图黑色的绞索，一个比一个狭小，一个比一个靠近。黑圈时不时会增加，那绞索也就更紧了一些。
一只带着伤疤的手，沿着一条街道，又画了一条黑线。绞索离这里只有一公里了，活生生地要把人勒死。
抬头望去，轰鸣声，枪声，炮声，灰色的天空，黑色的焰色城。
他走出大楼。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他分不清灰色的天空与灰色的大地，四面八方传来一股嗡嗡的声音。是轰炸机吗?是重型火炮吗?都模糊在一片了。钢筋!向前一跳。还是被拌倒了。揉揉眼睛。竟然有一栋完整的建筑物。矮，不对劲。被推了一把。"别摔进下水道!"迈步，又有些迟疑，找不准落脚点。巨响。就在自己身后，火光......
"报告，这是列恒发来的信件。"
那名军官从他手里抽走那封信。"你可以回岗了。"
"是。"
"你的步枪呢?"
"放在门外。"
"赶紧回去。"
"是。"
他跑到营外，拾起步枪，继续跑去。头晕。才想起已经两天没有进食。
拐一个弯，一颗子弹打在他身后的墙上。低头!前面是几堆沙袋。啊，几具尸体摊在街垒后面，街垒后还有几名战士。他深深地弯腰，保证身体的高度不超过那些沙袋，冲到街垒边。
"子弹!子弹呢?还有吗?"
"只有二十五发了!"
他瞪大眼睛，嘴微微张开，呆滞了一会儿，又喘了口气，恢复他刚刚的模样。
"怎么加上尸体也只剩下一半人了?"
"都去钻下水道去突击了!"
"咔，咔啦，呯--"他打出去一枪，没打中。
"二十四发!"
"需要我去取子弹吗?"
"别以为我们刚才没去!什么都缺!"
"嗖--"一颗子弹从他头顶上飞过。
脚下三米，一处下水道。
管壁上忽然出现一个亮白的圆。圆外，亮光就迅速跌落为一片黑暗。
手电筒的灯光映着十多张脸，正中央的那一张，属于这个地方昔日的领导人--列恒。列恒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自己:手枪、子弹、炸药，以及必死的决心。他知道，今天他就会与这座城市一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他已经准备好去战斗了，他会是幻光人民军的最后一名士兵。
下水道里，地面上的枪声与轰鸣声只剩下微弱却连绵不断的嗡嗡声。幻光所有的常务议员都聚集在这里。上一次他们听到这样的枪炮声，已经是八年以前是大起义了。有时下水道的顶部还会震一些尘土下来。正上方传来枪响，坏消息是敌人已经推进到这里了，好消息是我们还守住了这里。不过，这里很快也无法守住了。城东的最后一道街垒防线已经被攻破，除了市中心稍稍靠北的这里，人民军能控制的只有下水道了。
"首长，冈尼达的红辉66式步枪，还有点四五的一打子弹。"
"就这些了?"
"嗯。每人一打。"
列恒转过身去，军装微微一飘，又摘下帽子。他凝视着前方的黑暗，左手把帽子握紧，右手抚摸着帽子上那个红色小方块。
"十一发给敌人，一发给自己。"他又沉默了许久，转回身，"今天我死了，但是明天仍会有人斗争着。今天我们输了，但我们总有一天会胜利。就从这里上去吧。"
列恒第一个爬上梯子，第二个是政协会长，第三个是军长，第四个是总理，第五第六个是两大执政派别的领袖，第七个......
灰色的天空，黑色的焰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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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色被破坏的比念初还要严重。不只是格尔这么想，那些已经被轰炸的凹凸不平的路面，那些已经与平地混杂在一起无法分辨的废墟，那些四处散步无人处理的尸体......他们异口同声的这么说。
他希望能去湍东找北北，当然，只是希望而已。听说他们出发的当天晚上北桥就被炸断了。不过，现在群星军队仍然在往湍江岛源源不断地空降伞兵，封锁了南桥，靠近湍江的居民都能听到那边的枪声。湍江的民兵还在继续抵抗吗?希望如此吧，希望湍江的民兵能够胜利，希望他能找到办法通过湍江......当然，格尔自己都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然而眼下更紧迫的，是找到食物，找到淡水，找到一个地方避风。很可惜，这三个问题，他都解决不了。食物?在围城期间就已经被耗的一干二净，况且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可以换食物的东西了。淡水?他倒是进下水道里喝了几口，结局是差点被群星军队当成是躲藏在下水道的人民军，还挨了几鞭子。居所?在这个大废墟里，连一堵能竖立着的墙都找不到。
北北到了湍东，估计没事了。格尔只能用这样的语句来安慰一下自己，可是对北北的爱完全安抚不了干燥得发烟的嘴、用力蠕动且咕咕叫的肠道与夜晚让他浑身战栗的寒风。这地方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热的让人想一头扎进湍江，晚上冷的让人浑身哆嗦。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让格尔想骂人。
格尔在街上走着，手插在裤兜里，带着一肚子怨气。突然，前方有数十个人围在一起，不知道看着什么。通常是好事，他想，接着也凑了上去。
"星辰样板工厂......包吃包住，条件优越，我们提供......"这不是他原先和平报上看到的那个样板工厂吗?他原先一直觉得那东西不对劲，但是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得先保证自己不被饿死。
"有意者请去C1街区北拐角处报名，我们会安排火车让您到达......."
他走到那里，已经有许多人在那里排队了。队伍的前端有一排桌子，桌后坐着六名群星军人。队伍缓慢的向前推进，每一个到达桌前的人都会报上自己的名字，随后士兵就会简略的看一下他的身体状况，把通过的人的名字登记下来。
"拉斯特 达兰 迪。"
"去那边，下一个。"
"爱索鲁特 但斯 但尔。"
"去那边，下一个。"
"则林特 噶史 古。"
"去那边，下一个。"
"艾里尔斯 格尔。"
"你不是幻光人吧。"
"不是。"
"去那边，下一个。"
......
一声汽笛。火车发动了。
火车站竟然重建的这么快。而且，火车也是有窗子的，外面的寒风吹不进来，还有面包和水......
前方是哪里?他不知道。希望他能过的好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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